第35节(3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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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小蘑菇坟挑胡同灶大院儿，地名有讲儿。老天津卫以挑为名的胡同不十几条，吃挑也不是住家自己去挑，有专门儿卖的铺。每天天不亮，铺的人将河或井打上来，挑到各家各门，一挑收一钱，多要再多收。住家洗菜淘米可以直接用，吃却不能直接吃河里的生，通常要先倒缸，放白矾过滤，再拿竹竿搅匀，烧开之后才能喝。如果说家里来了客人，赶不及烧沏茶，以往临时烧火炉比较麻烦，单烧一壶也不值当，那怎么办呢？好在铺不仅送挑，铺里还有灶，转圈的老虎灶，五六个灶儿一齐烧，从早到晚不断火。谁家要沏茶，打发人拎上铁壶，提前放好了茶叶，到铺上五分钱，可以直接打一壶开。您别看一五分的钱不多，架不住喝的人多，河是没本钱的，有力气你随便挑，烧老虎灶既不用炭也不用柴，专烧秫秸，秫秸更不值钱，而且铺雇的伙计多为山东逃难来的老乡，以前劳动力也不值钱，因此说开铺没有不赚钱的。

我们这个大杂院儿，俗称“灶大院儿”，前边直到七十年代还是烧老虎灶的铺，只不过不是个人的买卖，算是公家开的，等到1978年接通了自来，打那时候开始，挑胡同才不再吃挑，却保留个挑胡同灶大院儿的地名。据传挑胡同在五行里占个“”字，灶大院儿在五行里占个“火”字，火不能相容。我不知这是不是迷信的说法，反正有老虎灶的前院儿经常打架，邻里之间相总不和睦。

简短节说，开租车的二哥家在门挂上桃木剑，原以为占了上风，没想到对门钉了八卦镜，老时年间那叫“照妖镜”，二嫂让照妖镜照得“吃嘛嘛不香，嘛嘛没劲”。这娘们儿放起刁来，站在大杂院儿里甩闲话，借着数落孩指桑骂槐，闹了半天没人搭理她，一生气堵住三哥家门，起脚破大骂，她是撕破了脸，什么难听骂什么。

三哥两是小买卖的老实人，又是外乡来的，窝窝不敢惹事儿，这家的姥姥却不是省油的灯，别看小老太太瘦，想当年那是“红枪会”的大师，战过官军打过东洋，不是吃素的主儿，里不沙，八十多了腰板儿笔直。三姥姥坐在屋里听见二嫂骂到了门前，手里针线活儿的大剪刀可就抄起来了，布满皱纹的瘦脸一沉：“好个泼妇，欺人太甚，老八十多岁早活腻了，今儿个豁这条老命去结识她！”

左邻右舍不能看这两家动手，杨带着邻居们死说活劝，连拉带拽，又搬住在里院儿当公安的堂叔，好不容易劝住了二嫂和三姥姥，两家方才罢手，门上的木剑和八卦镜可没摘，一连二十几天，还在较劲。

两家斗得如此厉害，倒乎我意料之外，同在一个大杂院儿住，低不见抬见，至于吗？

我对杨四把儿说：“你在挑胡同那么大面，没过去劝两句？”

杨四把儿说：“他们那个闲事儿吗，哥哥我还等着看闹呢。”

老天津卫闲人多，闲人没有不看闹的，就这个看闹的习惯，我的亲娘七舅姥爷，那可是要了人命了。

【5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