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节(4/5)

说得虽然在理，这番话却实在拗得让人起疙瘩，于是轻踹一脚：“什么忧惧？我有何忧惧？‘爷’也不会叫一声，成天‘尊主’、‘尊主’的，烦不烦呀！”

捧灯朝后一缩，正好让刘鉴这脚到自己衣襟，既没落空，也落不伤来。“爷，”他只好改了称呼，“小人服侍爷更衣吧。”

对方既然穿公服来拜，刘鉴也只好换上乌纱帽，穿好鹭鸶补团领大衫，门去迎。只见来人四十上年纪，一张瘦脸，满脸堆笑，见面就拜，说：“官曹司务禄，参见左司直郎大人。”刘鉴听他报名，心说这名字不好，本来就是辛苦的，再加个“碌”字，那还能清闲得了吗？看此人相貌，也果然像是劳碌命。

捧灯倒是料得不差，司务果然是送俸禄来了。照规定，以刘鉴的品级，九十六石俸禄里面，当有六成支米，四成支钞，只是司务说：“北京城人暴涨，本粮米不敷发放，故此给官的全是宝钞，统共九十六贯，请您查收。”

就这么一耽搁，等刘鉴验收了俸禄，送走司务，换公服，重着袍的时候，天都已经漆黑一片了。于是他叫捧灯提上灯笼，寺门一直往南行来。

小街和东直门大街的汇，开着一家官营的酒店，半个月前刘鉴从通州城的时候就看见了，一直没有前往光顾。因为官营的酒店，往往价钱要比私营的为贵，那时候他中不丰，又不知初到北京城，是否能够时领到禄米，天幸今天俸禄到手，不趁这机会去饱餐一顿，要更待何时呢？

溜溜达达，时候不大，一主一仆就来到那酒店门。只见是栋不大的二层小楼，楼上张着酒旗，上书“本店发卖四时荷酒”几个字，门上还有两块匾，题着“东城第一酒馆”和“四时应饥店”。刘鉴迈步往里便，又见厅堂勉还算宽敞，四挂着诗文绘画。

他还没看全，早有个伙计迎了上来，看他相貌清秀，气度不凡，赶先鞠一躬，然后喊一声：“有客到，楼上雅座请哪您～～”于是跟着小二登上二楼，只见所谓雅座，不过条凳换了方凳，每个座间用扇镂空屏风格挡开来，没有包间，全是隔间。正当饭，座上大多有人，只有最西侧角落里还空着一副，伙计忙着招呼：“您请，您请，虽不靠窗，却绝对不气闷。”

刘鉴倒并不在乎这。曾有个勘舆师傅教他说：“座位、朝向，都关乎荣辱祸福，丝毫虎不得。”不过如果连外吃顿饭、喝酒都必得先拿罗盘勘察一番，那这人也未免活得太累了，就算没祸患，也得自己闹病来。于是他隔间去坐了，叫壶烧酒，上糖炙、酿肚、烹鹅、盐醋鱼四荤，酱佛手、烧黄芽菜、烧甘苗、蒜瓜木耳四素，以及一盆虾米羹。

时候不大，酒就到了，菜也陆续端上来。捧灯侍立在旁给满了酒，刘鉴先吃菜，端起杯来正要喝，忽然听到隔一人惊呼：“这就打死啦？！”随即一人回答说：“整整八百七十四，就算是大罗金仙，也铁定给打死了！”

刘鉴本来不大喜听角、闲事，然而听说似乎是打死了人，心也不禁一惊，于是停杯倾听。只听先前那人又说：“就算乞丐，也终究是人哪，难顺天府就这么横霸，生把人活活打死吗？”对方叹一气，回答说：“为了筹金修城，打死个把乞丐又算得了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