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节(2/7)

崔老想了想，对李林说：“为兄这几天馋耳朵儿的油炸糕，这不还有几个大儿吗？你拿着这儿零钱，上城里买趟炸糕，买回来咱哥儿仨一起吃，你也记住了，天黑之前必须把炸糕拿回来。”

石匠李林大步星来到耳朵儿胡同，掏崔老给他的那几个大儿，买了一大包十个油炸糕，抹又往回走。他这一路上免不了纳闷儿：这都要命的时候了，崔老还有心思吃炸糕？难不成知要死了，先解解馋？由于路途不近，他不敢耽搁，天黑之前不了屋准得撞见董妃娘娘，那可不是儿戏，买完炸糕匆匆忙忙往回赶。到小南河赁来的那间房里一看，燕尾也刚回来，忙活了一整天累得够呛，双手捧起个大茶壶，正在往嘴里“咕嘟咕嘟”。他照崔老的吩咐，把木杆全得了，三十六一不多一不少，矮细一般齐，每一都拿红绳系好了，足有一大捆，全戳在墙角。

崔老对燕尾和李林说：“咱们弟兄能不能活命，全看今天了。”

挨到转天早上，崔老拿那一块银元，吩咐燕尾去买东西，却不是吃的喝的，而是要三十六一样短、一样细的木杆，木杆当中缠上红绳，这得找木匠现，一块银元刚够，当场当场取，千万不可耽搁，天黑之前务必把东西带回来。

这哥儿俩快急死了，今天半夜厉鬼找上门来，再上几气，这幅挡鬼的《猛虎山图》非碎了不可，那可如何是好？大哥你炸糕也没少吃，到底有招儿没招儿？你要真说没招儿了，咱哥儿仨别跟这儿躲了，趁着天亮找庙宇观躲去，兴许也能活命。

简短截说吧，三个人吃完了炸糕，瞅天将晚，日已经往西落了，赶把门窗关严实，可就不敢去了。夜之后，董妃娘娘又到了门，仍是不敢屋，只隔着门里往屋里气。哥儿仨躲在屋中，但觉恶寒透骨，发森竖，真可谓“刮开酆都门前土，卷起山背后尘”。风过，直得那幅破画摇摇坠，画上的颜越来越淡，扑簌簌往掉沫。三个人熬到天亮，看那幅古画挂不住了，今夜董妃娘娘再隔着门上几气，这幅画就完了，到那时再没对策，可就没有能够挡住董妃娘娘的东西了，厉鬼得屋来，咱哥儿仨可真应了结拜时起的誓了——不求同生，但求同死！

小南河离城里并不太远，一来一回几十里地的路程，可李林既无车又无，全凭两条一步一步地量，还得在天黑之前赶回来，时间也不富裕。不提燕尾如何找木匠买木杆，咱单说石匠李林，赶到城里北大关，找到耳朵儿炸糕铺，可着兜里的钱，买了一大包油炸糕，急急忙忙又往回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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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朵儿炸糕铺在北大关，前文书提到的狗不理包也在这附近，临南运河。往来船运发达，人攒动，闹非凡，还别说卖东西的，说书唱戏打把式卖艺跑江湖的，也愿意来这儿挣钱。咱再说这炸糕的字号，为什么叫“耳朵儿”呢？因为炸糕铺开在耳朵儿胡同。过去的小胡同习惯以形状命名，一说“弓弦”胡同，就知从这儿走可以抄近，一提“”胡同，就知这胡同里边不了。您听“耳朵儿”这地名也能想得到，这是一条曲里拐弯的小胡同。卖炸糕的这个铺开在这条胡同里，原本另有字号，叫“增盛成”，可是名字念着太绕嘴，也不好记，赶上大的，指不定念成了什么，大伙儿就地名叫成“耳朵儿炸糕”，一来二去叫了名，倒忘了原先的字号。当时的两位店主是亲哥儿俩，祖传三代的手艺，在天津卫一提耳朵儿炸糕，那可没有不知的。店主用上好的红小豆和红糖，拿生芝麻香油调和拌馅儿，外裹上江米面，成团形状，压扁了放在油锅中炸透，火候很难掌握，炸不好就煳了，手艺好的炸来一不焦煳、二不跑馅儿，薄厚均匀、泽金黄，对太光一照能透亮儿，吃起来外焦里、香脆酥甜，咬一顺着嗓儿往油，可还不腻，越吃越吃。过去有没有钱的都喜吃，有钱的买一篮提回家当早，还得上一碗面茶，这两样东西可谓是绝，搭在一起味独特。穷人吃炸糕没有那么讲究，过去南运河边上有不少扛着铁锨等卸船的苦力，多了买不起，买一两个炸糕解解馋，不够吃怎么办？拿半张大饼卷上，再来一碗豆浆，吃完了够卖一天的力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