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节(3/7)

拇指上挑着白玉扳指，纽襻上挂着象牙的胡梳，腰间坠着金灿灿一枚老钱，可都是有钱人的玩意儿。手握一个半不短的烟袋锅，乌木杆儿、白铜锅儿、翡翠嘴儿。别的不说，就这块翡翠，真看值钱来了，碧绿碧绿的，半杂没有，一汪儿相仿，往嘴里一叼，脑门都映绿了，扔着卖也值两宅。他这小黑驴也不是凡，缎似的乌黑发亮，粉鼻粉四个白蹄，绝非拉磨、驮米的蠢。

窦占龙来到邋遢李边，一翻从驴上来，了一声讨扰：“我乃行路之人，天燥，渴得，想跟你寻碗喝。”

邋遢李边没有碗，将肩上挑的两个桶放，让窦占龙自己用手喝。窦占龙喝完了没走，抹了抹嘴对邋遢李说：“实不相瞒，我正想找一条称手的扁担，瞅你这个合适，不如我给你钱，你把它让给我得了。”

邋遢李连连摇，挑的扁担虽不值钱，却是他吃饭的家伙儿，短细正合适，用起来十分顺手，仨瓜俩枣儿地卖给旁人，还得另一条，好使不好使不说，岂不耽误了活儿？再说你有钱上哪儿买不来扁担，何必非要我这条？这不成心裹吗？

窦占龙却执意要买，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摸一块碎银递了过去，所谓的“碎银”，可不是把整个的银锭砸碎了，必须到银号里剪，银号有专门的剪刀，剪多剪少有规矩，剪完刨去损耗，再过戥、称分量。窦占龙掏来的这块银，往少了说也得有二两。邋遢李把瞪得老大，他以为来人买他的扁担，多给上七八个铜儿，没想到一掏就是二两多银，什么扁担值这么多钱？听此人说话明白的，也不傻啊，为什么这么多钱买一条破扁担？

窦占龙见邋遢李瞪着不说话，以为他嫌钱少，又从怀中掏一块银，比刚才的还大，不七八两。邋遢李人穷志短，他却不傻，谁会为了一挑扁担掏这么多银？他也是穷人，穷人最会买东西，好比路过一个地摊儿，瞧见摆的东西不少，扇、手绢、醒木、茶壶，可能是哪位说书先生倒了行市，把家底儿都卖了。他一打上了这把扇，可不能直接问价，他得先问手绢多少钱，茶壶怎么卖，全问一个遍，最后再问扇，这叫“声东击西”，就为了少钱。邋遢李心想：“骑驴的这位来历甚奇、踪迹可怪，不知怎么相中了我这条扁担，许不是个憋宝的，识得华光天王赏的扁担？”

3.

邋遢李一冒这个念，无论窦占龙掏多少银，就咬死了不卖，双手攥住扁担，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：“扁担是我邋遢李的，告诉你不卖就是不卖，你说大天去也没用，光天化日、朗朗乾坤的你还敢明抢不成？”

窦占龙摇说：“你这个人不明事理，我给你的银够买一百条扁担了，居然还嫌少？”

邋遢李说：“您倒是明白人，咱明人不说暗话，我可听说过，有个骑黑驴的窦占龙，腰上拴一枚老钱，常在九河梢憋宝，甭问就是您吧？”

常言“好汉莫被人识破，识破不值半文钱”，既然被邋遢李认来，窦占龙也无话可说了，只得告诉邋遢李：“你挑的扁担大有来，但是你不会用，玉在璞中不知剥、珠在中不知剖，倒不如让给我窦占龙，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，绝无二话。”

邋遢李是外地来的，可在天津卫挑大河的年也不少了，打早听过窦占龙的名号，据说此人无宝不识，各奇闻异事耳朵里都满了，没想到前这个人真是窦占龙，这还了得？说他是财神爷都不为过，这么个发大财的机会，岂可等闲放过？他对窦占龙一摆手：“那可不成，除非你和我平分其中的好，否则说仁皇帝宝来我也不卖，半辈就用它挑大河，吃苦受累我认了。”

窦占龙真没想到，挑大河的穷光邋遢李心儿还多，圈哄不过去，又寻思也缺一个帮手，就了，对邋遢李说：“告诉你也无妨，知不知前边有个三岔河？”

邋遢李：“你这话问得多余，有话直说咱也甭拐弯抹角，我一个挑大河送的，能不知三岔河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