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节(9/10)

烂的、拾篮的，甭他们怎么辛勤劳作，最多也就是勉填饱肚，有时候买上一个菜瓜，那就是一天的饭，吃一块萝卜也能一顿，那什么用啊？放个就饿了，无奈何只能过着半饥半饱的日，有的人家好不容易找街坊四邻、婶大娘或者亲戚朋友凑上三两个本钱到鬼市去碰碰运气，但只要是一沾上这个地方，往往是落得两手空空，碰得鼻青脸，不是正经人能容的。因此这一带的警力在天津城里城外也算数一数二的了，巡警之多仅次于老龙警察所，白天站岗，夜里巡逻，就这样依旧是不过来。

蓄池警察所没有苦累房，门常年摆着一大排木笼，用来关押临时抓来的贼、混混儿、骗手。今天夜里抓来的可不止孙小臭儿一个，旁边还有几个小偷小摸、男盗女娼的。搁在以往，孙小臭儿早吓了，如今可不一样，刚才被夜巡队连打带捆没机会开说话，跟他们也说不着，这几个小喽啰怎臭爷张嘴，有什么话见了当官的再说，怎知到了蓄池警察所没见官，让巡警直接一脚踹了木笼。孙小臭儿不肯吃亏，当场在木笼车中嚷嚷开了，他是这么想的：“我结拜大哥是缉拿队的刘横顺，关上关、河东河西的巡警谁不认识他？吃官饭的谁敢不给他面？等我把我大哥的名号往外一报，立就得给我松了绑，大碗儿的白糖端上来给我压惊！”在蓄池警察所门看守木笼车的巡警，听这个臭贼声声要见巡官，还说刘横顺是他大哥，上去就是一警，孙小臭儿饶是躲得快，架不住木笼里挤挤都是人，一正在肋条上，疼得他直凉气。巡警用警指着孙小臭儿鼻骂：“少他妈往自己脸上贴金，也不撒泡照照你自己是什么东西，狗熊儿——你还有个人样吗？飞刘横顺要是你大哥，巡警局就是我儿！”

孙小臭儿挨了揍才知这招不灵，正想开求饶，却听旁边的木笼中有人低声招呼：“副爷、副爷，小的我有个拆兑！”这是过去老百姓对警察的尊称，老时年间军队里有千总把总，老百姓尊称为“总爷”，后来有了警察不知该如何称呼，只得比“总”低了一等，称为“副爷”。

巡警瞥了一说话的这位，走过去靠在木笼边上，那个人从鞋底里抠两块银元，悄悄在巡警手中。巡警顺手把钱揣兜里，又把另一个看守叫到一旁，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，掏钥匙打开木笼，把给钱的那个人放了，嘴里还说着：“这可不怪我们，黑灯瞎火的难免抓错了人……”这是说给笼里其他人听的，一来用来遮掩自己贪赃枉法，二来也是告诉他们，如若上有钱，尽快照方抓药。再看给钱的那位也不转，一溜烟儿似的跑了。

孙小臭儿看明白了，提谁也不如给钱，奈何上虱、蚤不少，偏偏一个大儿没有。瞅过了四更天，两个看守木笼的巡警怀抱警，靠在墙边直冲盹儿。孙小臭儿一想等天亮了局，再想来可不容易了，此时不逃更待何时？这厮得瘦小枯，警察所的木笼，换成旁人钻不去，却困不住孙小臭儿，他先把脑袋往外挤，都蹭秃噜了，那也比局，忍着疼侧一往外蹭。两名看守全然不觉，关在木笼里的其他人可不了，你得去，我们怎么办？别看巡警收了钱放人去他们不敢说话，可是孙小臭儿又没给过好，同样让夜巡队抓来的，凭什么让你跑了？当时就有人扯脖喊上了：“副爷，有人逃跑！”

这一嗓立刻惊动了两名看守，睁开正瞧见孙小臭儿刚钻木笼，抄起警连哨。孙小臭儿吓了，心慌意，撒如飞，舍命逃窜，蓄池附近都是荒地，蒿草得有一人多，他形矮小跟个耗似的，钻去可就不好逮了。巡警咋呼得厉害，却也懒得去追，谁不知孙小臭儿穷得叮当响，逮住也没多大油儿，只当他是个，放了也就放了。

孙小臭儿可不知警察心里怎么想，急急如丧家之犬，惶惶似漏网之鱼，这一次着实吓得不轻，跑得比兔还快。偷坟掘墓多蹲几年土窑，从警察所木笼中逃去的罪过可不好说了，说大则大说小则小，全凭官厅一句话，他怕让警察逮住挨枪儿，天津城说什么也不能待了，他这个相，怎么躲也得让人认来，闻着臭味儿就知他在哪儿，寻思先躲到外地暂避一时，等到风过了再回来，当即拉了一个架势，冲后的天津城抱了抱拳，我孙小臭儿这叫“浪不静龙游海，风不平虎归山林”！已然落到这个地步了，他还拣好听的说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