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节(2/7)

二月初八那天，燕燕才绣完兰叶。这一向她有些不适，倦倦怠怠的，但仍自振作，先去厨房给丈夫烹制了几样菜蔬，又烙了十几张油栗饼，搁在笼屉里用小火温着。典家虽然只有二，却是彼此分爨，房宅也用矮墙隔成三个小院落。老父典白玉住中间，兄弟两个分住东西。典白玉每天的饭由兄弟两家分单双日端送。燕燕起初有些纳闷不解，偷偷问过大嫂，大嫂笑着说，是老父亲担心典如琢若娶了妻，怕妯娌不和，两年前开始四相亲议婚时，才隔开的。那天正好到燕燕这边，她将菜和饼分一份，用托盘端到中间堂屋，一个中年胖仆妇忙迎了来，是服侍她公公的阿黎。阿黎笑着接过了托盘，燕燕趁公公没来，忙转回去了。她又用碟装了几张饼，从后边绕到东院，送给了大嫂胡氏。妯娌两个都是不拘检的人，相投，在后门边说笑了几句。小侄珏儿也凑了过来，她又逗哄了一会儿。前传来大伯典如磋的唤声，燕燕才忙转回去了。

燕燕闷闷转回去，想拿绣作继续绣，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。是丈夫，但脚步比常日重。她忙迎了去，先闻到一阵重酒气，随后见丈夫踉跄着走了来。她忙要去扶，却被丈夫一把甩开。昏黑中丈夫面似乎有些愤郁。她微有些恼，但还是忍住，轻声问：“你这是去哪里吃酒了？”丈夫却不答，从怀里掏一团东西丢给她，她没接住，掉到地上，她忙俯捡起，是一团丝线。

丈夫还没回来，她便拿绣作，坐到窗边，借着夕照开始绣。绣得迷，都忘了时日。等天暗来，都已经看不清针脚了，她才停住手，着酸痛脖颈，纳闷丈夫到这时间还没回来。丈夫的彩画活计也得有天光才能，而且他一向本分，生又清淡，不多结人，满心只想苦练画艺，追上哥哥典如磋。每天完活儿便立即回家，极少在外连。尤其这两三个月，和燕燕渐渐亲熟，又吃她烹煮的菜肴，有朋友约，都一概推拒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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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早，她让丈夫替自己买一团绿丝线来。丈夫问要几分绿，她比照了半天也没说清楚，丈夫急着门先走了，原来竟没忘记。她着那线团，恼气顿时消去，不由得笑了笑。丈夫却丢她，摇摇晃晃走向右边那间小房。那是丈夫的画房，常日无工时他便独自在里学画。燕燕忙赶了过去，丈夫了屋，竟随手把门重重关上。燕燕被关门声震得一颤，愣在那里。从小到大都是她给别人摔门，何曾被人摔过门？她怔望那漆黑门板，心里一阵委屈，泪不由自主落。呆立半晌，甚觉无趣，又听不见里声音，便黯然转，回到卧房里，侧躺倒在床上。百般想不丈夫为何生恼，泪又忍不住了来。她也不，仍由它，哭得乏倦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燕燕被饿醒了。她爬起，浑虚乏，恹恹了卧房，朝厨房走去，经过丈夫画房时，她原本一都不想瞧，但转念一想：他或许是在外和朋友怄了气，我又何必在这里白自恼？迟疑了片刻，还是走到画房门边，先听了一阵，里面静悄悄毫无声响。她有些不放心，轻轻推开了门，里黑漆漆什么都瞧不见。她赌着气唤了一声，丈夫没应声。她又问了一声，仍然没声响。她顿时恼起来，摸着黑走到屋中间那张大木桌边，伸手摸到桌上的油灯，却想起来，这里没有火石火镰。她忍不住又大声问了一句，丈夫还是没声响。她忽然怕起来，忙转去，奔到厨房，摸到案上一截蜡烛，在炉火里着，用手护着烛焰快步回到画房，才了门，朝里一望，顿时惊叫起来——丈夫悬在半空，一绳索着脖颈，吊在房梁上。

张用揭穿了柳七，柳七却忽然笑起来，笑声极古怪。

静静，和周遭始终有些疏隔。一旦亲熟了，尤其说起醉心的彩画，顿时有了灵逸之气。就如兰草开一般，比其他都清雅。她心里念着丈夫，先在纸上一遍遍描图样，兰倒还不很难，兰叶则极讲功夫，每条线又曲又，得一笔轻盈勾，才能有那逸气。三短叶、两叶，她练了上千遍，才算合意。这才在青绢上描好图样，细细绣起来。

张用知他心傲冷，被人说破隐秘，其实极慌惧，却又不肯伏低，便用这笑来撑，更知他这一笑，便再不肯说实。张用毫不介意，只觉得好笑，便也

燕燕收拾起绣作，藏到柜里，走到院外小门边朝外张望。昏黑中，什么都看不到，只听见正屋那边公公典白玉在和阿黎说话，她公公和善，又诙谐。不知说了什么，逗得阿黎又咯咯大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