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节(2/3)

虽说与上海市区仅一江之隔，如今过大桥隧仅个把钟，但那时去一趟崇明岛，可比去苏州、杭州还麻烦。有时大雾天渡停航，就真正变成孤岛一座。不过，她们被关在农场里，本就跟蹲监狱没啥区别，除非有特别的事请假，否则每月才能回家一次。好在我妈在市区工作，没有兄弟妹，房也算宽敞。她们就把我家当作据，又延续了十年闺之。

有个男人帮我们关了窗，就是一直在角落里吃葱油拌面的那个。

儿坐月期间，都不能幸免。苦熬到九十年代，抗终于跟那农民离婚，把从农场迁回市区。但家里照旧容不得她，只能在外租房住，每天起早贪黑卖包，有时还得靠三个闺接济。

，这个医生很有九十年代港剧的风格，小东阿姨算是见多识广，浅浅笑：“请先说坏消息吧，医生，我们一把年纪了，有心理承受能力的。”

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，你要先听哪一个？”

“你想说什么？有话就请直说

她们中的其余三个，命也不箅太差。当年，许多人去了新疆、云南、黑龙江，小东阿姨、青青阿姨，还有抗阿姨，因为是最早的那批，被分去了崇明岛的农场。

小餐馆里沉默无声许久，还是青青阿姨先开，“医生啊，真是太巧了，请问啊，我们抗什么时候能医好呢？”

这回答让人愤怒，青青阿姨瞪了瞪睛，“这算什么好消息？拜托哦，你是医生哎，怎么能说这没良心的话？”

说到此，我看着她们淡然的表，再想想神病院里的女，想想她那幽的目光。窗外仍是瓢泼大雨，阵阵闷雷声过，不禁使人骨悚然。

“抱歉，但对你们来说，这就是好消息。”

男人用极快的语速说话，就像大多数医生那样。他冰冷的目光扫视桌上的每个人，仿佛我们个个都有严重的神疾病。大家不约而同地低，只有我迎着他的目光。

党，特别喜文字，常给单位写稿，被保送到华东师范大学读书。

她儿读书不错，虽比我小两岁，却是了名的才生。抗给儿定目标，必须考上一大学，没想到后来反而酿了大祸。十多年前，最要的考关，抗倾尽毕生积蓄，给儿报了辅导班，还租考场附近的酒店客房，只为儿能考上第一志愿北大经济系。然而，考过后，噩耗袭来：抗的儿偷偷买了张去崇明岛的船票，渡行至江中，他翻越栏杆，纵一跃，被浑黄之吞没。打捞三天三夜，才在崇明岛边的芦苇滩上，发现了少年的尸，已被鱼虾咬得面目全非。警方调查死因，确定是孩考失利，自觉无法考上心仪的大学，无脸面再见妈妈，心郁气结，方才踏上绝路。后来想想，也是妈的得太，一心一意要让孩考取功名，也为补偿自己这辈的不幸。

于是，她被送神病院，至今已逾十年。

“文革”结束后不久，小东和青青都顺利离开农场回城，只有抗孤独地留在崇明岛上。因为她家里兄弟妹太多，都不迎她回家，自觉无望，便嫁给了当地的农民。那座岛号称中国第三大，却是上海乃至江南最穷的地方，就连江北许多县都比它富庶。抗在农场里吃了太多苦，她那农民丈夫是个酒鬼，动不动就打老婆，就连她生完

再说回抗阿姨，在四个女人里，她是最为命运多舛的一个。

话音未落，一阵风开了窗，我被打了一脸的雨。

最后，小东阿姨了总结发言，“骏骏，你不知，这一天，是我们四人初次相识的日。其实，推算起来也不困难，就是那一年的小学学日。每年今日，我们都会相约来这里看望抗。”

“也是抗的神分裂症一辈都治不好了。”

“谢谢啊。”

儿死后，抗有足足三个月不曾说话，尝试自杀过几十次……不是割腕昏迷后发现伤结痂了，就是楼被六层到二层的无数晾衣杆救了命，跑回农场喝老鼠药竟碰上山寨货，最后一次是开煤气，结果自己非但没有中毒而亡，反而搞得整层楼都被炸光，隔邻居三死四伤。

医生看着我妈、青青阿姨和小东阿姨，唯独过了我的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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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来，这世上的悲离合，不是你妈的，就是我妈的，莫不如是。

我懂了，晚餐，才刚刚开始。

但他默不作声，径直坐到我们的桌边。他看上去三十多岁，穿着笔的衬衫，别着医生常用的钢笔，发梳理得整整齐齐，伸一只骨节细的手，伴着雨有节奏地敲打桌面。

“晚上好，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，你们刚才所说的抗，是我负责主治的病人。“

“唉，真是可怜啊。”青青阿姨掏面巾纸，了角。

“好消息呢?”我妈问。

“坏消息就是抗的神分裂症一辈都治不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