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节(3/3)

曾料到，去年那个夜，我还会再见到俞超。

他已被时光彻底屠宰，角的皱纹，嘴上的法令纹，还有几乎半谢的，颓丧无神的目光。想起我们的最后一面，他用傲的神看着我，恩赐似的将箱送给我，或者说是甩给我一堆垃圾。那时候，他即将展翅飞，冲上云霄；而我将停留于凡间，注定碌碌无为，虚度余生。

命运却在十几年间，将我们两个倒转了过来。

我给俞超泡了杯绿茶，让他坐在我的沙发上，想要听听他的故事。

他说，上重中后，他读书刻苦，还有烈士遗属加分，果然考名牌大学。

曾经在国留学三年，攻读经济学硕士。有一回，路过宾夕法尼亚州葛底斯堡，当年战场，如今麦田，他死人般仰卧，以为能听到罗伯特·李将军的声音，听到迪克西的军乐，听到双方士兵临死前的悲。但是，他只听到一个安静如坟墓的世界。

回国后，他金投资机构上班，年薪百万的那。二十七岁，买房结婚，抱得人归，还生了个儿。

后来，经济不景气，他破产了，房被银行收回。妻跟他离婚，带儿回了西老家。

俞超已一无所有。

今夜，他想起当年送给我的兵人，想要再看一它们。

兵人？

十九个南北战争的锡兵？床底的箱？中考那年的暑假，我无法唤醒它们，就再也没打开过那个箱。

可是，箱又在哪里呢？意识地冲到床底，除了灰尘，啥都没有。

对，我搬过几次家，肯定不在这里，会不会早被扔了？

我决定回老房看看。

已逾时，两个男人门。我开车载着俞超，穿越早的寒夜，来到七层楼的老式工房。

很久没人住过了，迎面有熟悉的气味——许多年前，俞超就是在这里，放装着兵人的箱离去。

回到我的床底，居然还没有被扔掉。一堆厚厚的尘土之中，拽古老的箱。

俞超一认了来，这是他爷爷从国带回来的，在遥远的二战前夕。

打开箱，一阵腐烂的烟，我们剧烈咳嗽之后，小心地取那些兵人。

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十九，一个都不能少。

用纸巾净，才灰漆，带着刺刀的膛枪，还有南联盟的军旗。

关灯，拉窗帘，蜡烛。回到二十五年前，6月1日，最漫的那一夜。我们把小兵人排开阵势。俞超闭上睛，嘴角默念什么话，对着兵人了气。

然后，他拖着我爬到床底。

两个成年男人，如何能挤在一张古老的钢丝床面？还有满的灰尘，只能彼此着鼻，又不敢发任何声音。

一个钟过去。

兵人们纹丝不动，像已死去多年，变成僵的木乃伊。

我们也憋不住了，从床底爬来，无奈地看着这些小兵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