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节(2/6)

“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，幸亏盗的不是惠陵。这要是同治爷的墓被开，我爹还不剥了我的！”毓彭无遮拦地拍着膛。

这一行六人穿过石牌坊，顺着神朝里走。满清规定陵区严禁驰，恐惊扰地安宁。这些满人不敢坏了规矩，于是大家都步行。

“好家伙，您这是报菜名呢。”许一城啧啧赞叹。毓彭赔笑：“嗨，总在这鬼地方待着，除了数坟还能啥？”毓方眉一皱，低声喝：“别胡说！讲正事！”毓彭一哆嗦，似乎很怕他这位大哥，连忙正正官帽，把那天盗墓的况讲给许一城听。

毓彭嗜酒如命，阿和轩一走，他就迫不及待地开了酒瓶畅饮，喝得五迷三，很快就沉沉睡去。到了夜里二更时分，毓彭突然没来由地惊醒，听到外有怪声。他准备地去看看，刚一趿拉上鞋，低一瞅，顿时吓得一冷汗。他看到地板上竟冒半截被拉的人形黑影，正对着床边。

“还有什么特征？”

在事发前一日，也就是三月二十八日，日本支那风土考察团来拜访东陵。这些学者彬彬有礼，礼数周全，还捐了一大笔钱用于维护。毓彭带着这个团在东陵溜溜儿地转了一整天，然后日本人就回北京了，团堺大辅还送了毓彭几瓶洋酒以示谢。

“那人什么音？”许一城问。

毓彭惶然抬，才发现营房外正站着一个人，背对月光立在窗玻璃前，影正是他映来的。毓彭忙问是谁，然后就听“哗啦”一声，门玻璃给捣碎了一块，伸一只黑漆漆的辽十三式枪。外人自称是义和团的后人，当初爷爷帮着老佛爷打洋人，现在讨饷银，并不想伤及人命，只要他不屋，彼此相安无事，不然休怪枪无。

毓彭吓得筛糠一样，哪还敢去，就待在屋里。外那人影举着枪，始终对着窗里。过了好一阵，听到外面一声爆炸，毓彭才意识到，他们不是来抢地上建筑，而是要陵寝地。可那枪始终架在那儿，他一动都不敢动。外面那人没再说话，始终保持着一个举枪的姿势，双肩僵，脖反而有歪。

毓彭知许一城是来调查盗墓的，一直在刻意讨好。他着一利的京片，边走边给许一城讲解陵区布局，那声音嘎嘣立脆儿，煞是好听：“从这儿往北，大红门、大碑楼、石像生、龙凤门、七孔桥、小碑楼、隆恩门、隆恩殿、方城明楼，这还只是孝陵。西边儿是裕陵、新太后和旧太后陵、定陵，东边儿是孝东陵，景陵、惠陵，诸陵分别还有八圈九营，听我数给您听啊……”

一直到了阿和轩巡视回来，这才发现，外面站着的竟是一不知哪个坟里刨来的尸，全斜靠在窗前，那枪是挂在窗玻璃上，连扳机都没有，不知是贼人从哪里捡来的。阿和轩把毓彭从地上拽起来，急忙去查看，找了一圈才发现被盗的墓是淑慎皇贵妃的。

“隔着玻璃呢，又是背光，哪看得清楚。再说了，就算看清楚，那也是副死人骨

当天晚上，阿和轩带队，去了陵区最东边的定陵。只剩毓彭和其他几个人在最西边的惠陵圈营房里待着。圈是指各陵府人员居住的营房，九陵共有八圈，虽已废弃，但营房设施比较好，住得舒坦。

镶白旗的，姓瓜尔佳氏。”说到这里，又叹息着摇了摇，“当年驻守此的有两千兵，如今护陵衙门里能使得动的，只有他麾的几十名忠勇兵丁了。”

“像是关外的，跟奉军音差不多。”

阿和轩虽然年纪不小，发白，整个人却极有气神儿，往那儿一立，如同淬火的钢铁条一般。许一城注意到，他穿的仍是八旗的军服，腰间悬一把短刀，那只骨节大的右手始终握在刀柄上。至于那个穿文明新装的姑娘，毓方说是阿和轩最小的女儿，叫海兰珠，刚从英国留学回来。这一对父女都不怎么说话，只向许一城微微致意。

毓方对此不太理解，觉得你只要查文来源就足够了。不过许一城再三持，他只好答应，但终究有些不放心，于是也从京城赶来，说是陪同，也有监视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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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一城看了看天：“时辰不早了，咱们快动吧。”这一次他来东陵目的很简单，就是一次现场勘察。许一城的老师李济曾经说过，耳听为虚，见为实，凡事不可只依赖文献，一定要亲自调查一源发现场，综合考量，才有意义。虽然他说的是田野考古，但天万事理皆通，若要查清东陵盗墓一案，实地调查是必不可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