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节(4/4)

“支那风土考察团是七月初走了，现在是八月初，我们比他们足足晚了一个月。不过他们是走陆路，得先去郑州，再转去西安。我问过了，现在那边火车还没恢复，公路也是时断时续，最可靠的只有车。就算他们运气足够好，一路没有天灾人祸的耽搁，也得上二十几天。我们比他们晚不了几天。”

海兰珠看起来稍微放心了些，可随即又担忧起来：“哎，一城，你怎么如此笃定，日本人的目标是武则天的乾陵？”

许一城把唐剑照片递过去给她：“你看这里有震护二字了么？”

“什么意思？你们玩古董的？”海兰珠完全不明白。

“这是只有陪葬才有的字样，而且不是一般的陪葬，而是代活人护陵。比如皇帝对你有大恩，现在皇上死了，你还活着，又不能殉葬，那么就要拿一件东西，作为自己的替去为皇帝守陵，一般会写明‘某护’‘某臣假’之类的字样。我查过了，郭震是唐玄宗时候死的。他以《古剑篇》为武则天所赏识，女皇对他有知遇之恩，那么武则天死后，他献上宝剑，代护陵，再正常不过。”

“这么说，这把剑原来是在武则天的墓里？”

“不，不会的。这把剑是代守陵，那么它现的位置，不应该是墓，而是墓外，也就是地的外围，所谓剑门。”许一城弹了弹照片，“你看，上这线段，应该就是武则天乾陵的山势图，而这个位置，标记的就是此剑葬之。找到此剑葬的剑门，就能找到乾陵墓的所在。”

海兰珠一听，啊了一声，说这不是和东陵那个姜石匠一样了吗？

许一城：“郭震剑之于乾陵，就类似于姜石匠之于东陵，甚至比后者更关键。唐代的陵墓很有特，唐太宗曾经刻过一块碑，上面写着‘王者以天为家，何必在陵中，乃为己有。今因九嵕山为陵，不藏金玉、人、皿，用土木形而已，庶几好盗息心，存没无累。’换句话说，唐陵是以山为陵，规矩浩大。如果不知墓的位置，挖几无可能。”

“有这么夸张吗？不会和东陵一样吧？”

许一城：“早在唐朝末年，黄巢就打过乾陵的主意。当时他动用了四十万大军，围了乾陵挖了一圈大沟，最终疲力尽，也没找到墓。日本人再厉害，能有黄巢的人多吗？”

海兰珠立刻明白了：“所以日本人了这么大心思，就是为了获得郭震剑上关于乾陵墓门的位置。这是唯一能武则天陵寝的办法。”

许一城叹息：“之前我完全想错了。维礼在信笺上留的那五个手指的血手印，本不是东陵里的五位帝王，那就是一个五，武则天，旁边多的那个‘陵’字，自然指的是乾陵——若不是找到剑影素描和堺大辅抄写的郭震诗，我还真想不到这一层。”

说到这里，许一城突然沉默来。他现在才真正会到，当陈维礼知支那风土考察团真正的目标后，是何等的震惊，何等的愤怒。那可是乾陵啊，武则天的陵寝。他毅然决然地牺牲掉自己的命，也要把这个消息传去，这个举动所包的分量，许一城到现在方才彻底明白。

他意识地朝右手边看去，那里有一个行李箱，里面装着陈维礼的牌位。他希望能和好友并肩作战。

“日本人对唐代文化近乎痴迷，他们认为现在的中国不唐文化的继承者，他们才是。我不知他们怎么发现郭震剑上能指示乾陵墓方位，也不知他们怎么发现乾隆把郭震剑藏了九龙宝剑里。但是我知，如果任由他们打开武则天的陵墓，对咱们国人来说，可真是无法洗刷的奇耻大辱。”

许一城一拳砸在了飞机单薄的舱上：“我绝不能让东陵悲剧重演。”海兰珠望着他，发现他又那熟悉的神，嘴轻抿，眉稍皱，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毅。“可是……”海兰珠的声音有羞怯，“为什么你这次不带五脉的人，单单只叫上我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