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节(2/2)

李原听了这话仍不在意。因为李连的老婆过完年病死了，留一个不满周岁的孩，家中又别无他人，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，想来寡孤孙，确实艰难，不由人不伤怀。往年来跑生意，他们都是一起走的，由于家事拖累，大脸哥今年2月才起。李原就安他说：“大脸哥，别惆怅。你今年才三十几岁，过个一年半载，再续一房，还是好日。”

磕了，李原说：“爹，我去我大脸哥家看看去。”

李原有些儿怅怅。平日清淡枯坐，郁闷的。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个老家亲人，叙说叙说，却又叫狗咬走了。这黄狗也是的，原来见了大脸哥亲昵的，几个月不见，就不认识了么？他就踢了黄狗一脚。

李原说：“才搬过来，不到一个月哩。走吧，到我店里坐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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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脸也是在汉生意，开了个“永寿”药材行。5天后，李原就过了江，去找大脸，说闲话解闷儿。

大脸叫李连，都问他喊大连。这是本名。可是连与脸同音，他脸又比一般人大，所以在人们的意思里，大连就是大脸。

大脸的店里很暗。李原站在明朗的秋日光里往屋里看，只看见一个恍惚的黑影趴在柜台上打算盘。他喊了一声：“大脸哥！”大脸就抬起了。一看是原，就喜地说：“原！快来！”

两个人就在屋里说闲话。先聊生意。原诉苦说，今年瞎的很，前天盘盘账，除除房租，上半年赚了一个半钢洋。你这里咋样？李连说：“我这里还算中。不过也不如去年。”大脸说着叹一声，“唉！上来时，我带了10个麝香包，走到老河，叫人抢了。要不是，今年就比往年了。”

开闸门，走了柜台，撵几步喊：“大脸哥！”

那人回过，一张木锨板似的大脸。果然是大脸哥！

转到了年底。李原又来到汉永寿药材行，约李大连一起回家。李大连一脸抑郁，好半天才叹一声，说：“原，我今年不能回了，你一个人回吧。世不宁，路上一定要小心。我苦挣一年，攥了40块大洋，你捎回去给我妈吧，叫她孙俩好生过日。”

大连站了，望着原走过来，说：“原，是你！你怎么在这儿？不是在汉正街么？”

直到这时，李原还没听爹话里的意思。

黄狗狺狺地望着他的背影咬。

腊月二十三到家。家里已经把年味烹得的了。老灶爷、老灶换上了新衣，边贴上了新对联：上天言好事，界保平安。面前了香，摆了猪、灶糖、还有刚炕来的火烧馍。两只大红蜡烛在猫尾蜡扦里，灯焰飘飘摆摆的，像两面旗。李原的父亲正吆喝一家人跪来给老灶爷磕，拜灶神。李原大门一推来了，家里的年味立刻就圆了。一家人呼一声，有的笑：齐了齐了！有的叫起来：赶上拜灶爷了，快跪，快跪！

接着就谈家常。李原家里无甚牵挂，所以谈家常比较乐观。可是大脸一谈家常，却一声声地哀叹，说：“唉！剩他孙俩咋整哩！唉！剩他孙俩咋整哩！”

他背起褡裢就去了。

李大连听了，又呆愣愣地望着他，望着望着，就又来一串泪。

大脸说：“坐屋里吧，外面太毒，我不敢见太。”

李原就安他，说：“大脸哥，破财免灾，只要人好，就是福气。”

李原听了这话，就有些儿奇怪。大脸哥这是什么意思？大年不回家？噢，是了，莫非大脸哥在这里有了相好？他要在这里过年，在这里安家，以后就抛别母了？想到这里，他也就不便问，接过钱，作别。午即搭船，先走江，然后汉，一路北上，回家了。

大脸就跟着李原回到了店里。李原店里养了一条黄狗，看见大脸就“呜呜”地叫，并撵着他闻。大脸说：“原，我害怕你的狗，改天再来吧。我记着你的店了。”结果，没有挨座，就走了。

李原就跪给灶爷磕。

李连就呆愣着望着他，望着望着就了一串泪。

爹说：“唉！去吧。你四娘孙俩真是可怜。”

原说：“今儿日好，咱们来坐门说话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