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节(2/2)

雷大妮儿的话音刚落，真的就传来脚梆清脆的响声；再稍一细听，低回圆的坠胡声，也呜呜咽咽地传来了。鹤妞不禁浑抖了一，那弦声和脚梆声竟是那样的熟悉，那样的遥远，仿佛是从几十里之外，或者是从几十年以前过来的，在心缭绕，在耳边回环。唱坠书的她一时忘了烦恼，搬个凳就同雷大妮儿了大门。

“离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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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啧！这么晚了还不回来，又跟那个货钻哪个玉米地里学狗咬架去了！”雷大妮儿自己搬个凳坐在鹤妞对面，主意说：“不跟他离！家里、地里，累死累活地给他；老老少少从伺候到脚跟儿，弹蹬得像个人家了，搭脚踢开？想恁！富啦？发啦？十分家业有你七分呢！不离！打官司我替你打！”

“嗯。”

皎皎的月光照着打谷场。场里已经来了许多人，大分都躺在稻草上，嘴里悠然地叼着烟卷。这是农村中最惬意的娱乐晚会。1983年，怪屯还没通电，虽然李大馍和李范家都有电视机，但只是撵城里的时兴，摆那儿夸耀自己的富有，看不成。所以全村老少都来了，或坐或卧，打谷场黑瞎瞎一片。人们把劳累一天的骨放松到任意的程度，灵魂任那神奇妙的说唱和弦音领天国的世界里徜徉。

“说什么来了？”

“想开一儿！咱不气，叫他气。今儿黑稻场里有坠书，走，咱去听坠去！”

“爹，那娃哭哩。”她拉了一爹的衣角。

哦，哥，你死得好苦啊！她景伤，溢了泪……

喜海哥喊他。原来他们已经打听清了她的底细，要给他们俩说媒的。

“开上车去了。”

鹤妞捧了脸，低。

“那是个傻娃儿。”爹不以为然。

他来到火堆边，一听，就望着她“嘿嘿”直笑，说：“那你说——咱这一辈打不了单汉啦？嘿嘿嘿，行，行！只要你不嫌俺穷，开不来证明算啦，咱不登记也能结婚。今儿黑咱俩就睡到一个床上！刚才挣这5钱不买盐了，一会儿买喜糖吃。嘿嘿嘿……”

说书的坐在场中央的一条板凳上，一面踩梆一面拉弦。看他那摇晃脑又绝不左顾右盼的样，肯定是个瞎。鹤妞本来已经坐了，可她为了看清那瞎，又拉起雷大妮儿往前挪了挪。她望着那瞎，从那运弓踩梆的动作上，从那微微耸动的肩膀上，她竟越看越觉得像哥。

雷大妮儿来了，看见她的样，贴地问：“咋啦？又生气啦？”

太落了，月亮升起来了。鹤妞伺候婆婆吃了晚饭。他自己吃不去，就呆呆地坐在院里。

就这样，他们结婚了。他穷，不嫌她丑；她丑，不嫌他穷。她打心儿里满意他，把自己的温柔、贤惠、力气，都给他了，给他生了两个儿，还给他“生”了1个小手扶……

她说：“他说来了。”

爹就喊了几声。但那娃仍哭着，站那一动不动。

她跟爹背着坠和行李，躲在路对面的一个草庵里。她一来就发现那娃了。人们都慌慌张张地奔跑着避雨，可那娃却站那里一动不动。

“爹，你去把他拉过来吧。”

“啧啧啧！这个没良心的！鳖孙上哪儿去了？”

狂风，暴雨。“喀嚓！”一声响，路边的一棵大槐树从半腰里被刮折了。站在树旁的一个小男孩儿哭喊起来：“妈——妈呀——”

“喊他来避雨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