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8节(2/2)

要买小刺儿，就得和哈爷涉。哈爷原名任常武，之所以得此诨号，皆因他讲话动不动便要自腔一声“哈”，这成了他的禅。哈爷原本系逊克县一个普通商人，因经营失败，无奈之，便与五爷搭档起了人买卖，于是从县城到各个屯，都有了他们的行迹。两位“生意人”捞钱之外也是有福享的，据闻五爷好赌，哈爷好，所以五爷死之前逛的多半是潘小月的地盘，哈爷却是风月场上混得极熟，从风月楼到莺拉客的暗巷，哪里都有他一脚。

小刺儿遂发觉整个胃都像在燃烧，然而还是吞了一，吼：“行行好！给钱买儿吃的！”

“行行好！”

一想到钱还未讨到半分，小刺儿只得再次扑住这位好心人。

小刺儿边讲边带她踏过那些混有屎味的草铺，在一个砖砌的楼梯停，说是自己上不去，让她自己走。她想也不想便往上去了，而那里又是另一番景象。净雪白的墙，桶是隔在漆金屏风后的，炕烧得极，盘坐上去教人直想打瞌睡；红木洗脸架旁的方桌上摆着一台极气派的留声机，大张的铜喇叭上雕有馥郁的海棠纹。哈爷歪在炕上，半眯着，一石楠烟斗，整个屋都被上等烟丝渲染类似麝香的气味。

等小刺儿从碗中抬起来，仰着，方才看清棉鞋的主人——一个将自己裹成粽一般笨重的个女人，大衣扎扎的，一土黄的绒线帽，浑烟味，鼻冻得通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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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。”

杜晓不由得心里有些刺痛，便对小刺儿笑：“没事，你且在这里等，我再去挑几个便回来。”

不知从哪里钻两个面相猥琐、穿黑夹衣、帽的壮汉，表还算和善，客客气气地将杜晓迎了去。刚楼便见小刺儿在楼梯等她，脖仰得极，表急切，似是为自己突如其来的“好运”觉恐惧。

女人指一指小刺儿，表极认真。

“那都是才被领回来的，关几日便好了。”

杜晓由小刺儿领着，绕菜市场。那里一幢废屋摇摇坠，里更是臭气熏天，因窗都钉了木条，大白天也是乌沉沉的。里一个大空间，只胡铺了些被压实的稻草作床，几只满满的壶散放在草席边。小刺儿解释说，几个朋友都去活儿，所以没多少人在。而那些在的孩，却自一片薄薄的墙那边传来“嘤嘤”的哭声。

话音刚落，那棉鞋动了两，从他两只断腕的包围中解脱来，代之以一个海碗，碗里放着两块叉烧，他再也顾不得了，将脸埋碗里啃咬起来。棉鞋还在旁边候着，没有一及时的意思。

“要钱是吧？可以。不过咱得有来有往，我得从小哥儿你那里买件东西。”那女人一笑便斑黄的牙。

话毕，便伸手了个钱的动作。

对他微笑，小刺儿瞅准时机扑了上去，两只断腕勒住那双鞋，叫：“行行好！”

“我们小刺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，能去这么好的人家。哈！”

“这位大要买什么？”小刺儿也冲着她憨笑。

哈爷五十来岁，寿眉小，发剃得光，青白的，右耳一只赤金耳环，上一件夹里的绸褂懒洋洋解开了扣，一条金项链。那垂在角方的眉尾为他勾勒一脸的相，像足戏台上的丑角儿。

那棉鞋没有动弹，传来的声线也很亲切：“饿不饿？”

“说到吃穿用度，也该是哈爷您给小刺儿吧？不是他打小被您折腾成残疾，在街上要饭，您哪来的舒坦日过？”杜晓当便给哈爷脸瞧了。

【3】

哈爷墨眉那对眯即刻发光来，提声气：“阿龙，胖，带客人去挑货。哈！”

“哈！”哈爷慢条斯理俯，烟斗往鞋帮上敲了敲，地上遂积起一小撮黑烟丝，“您这是行善积德的事儿，我又怎么敢报价，黑心买卖呢？只填上我抚养小刺儿这几年的吃穿用度便可，两千大洋，不多要您的！”

“哈爷，要多少钱您报个数儿，别忒狠啰。”杜晓也拉开架，大模大样讲起价来。

杜晓遂拿一卷票，在哈爷跟前晃一晃，皱眉：“还要多买几个，领我去看一看那些正哭着的吧！”

哈爷也不动气，还是笑呵呵：“这位姑脾气倒是不小，不过都是生意嘛，不分贵贱，更是钱货两清的事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