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节(3/5)

在抱脖的那条胳膊上，两个膝盖在棚的粪地上打了两个坑，张得浑大汗淋漓。

他们队这最好的，简直就是全队人的命。它青力大，走势雄健，活是全村两个队最尖的。二队队金俊武，前年曾提用他们队两再搭一条好驴换他这，他都没换。平时耕地，只要他在场，就不让其它社员使役，常自己亲自执这犋犁。他怕别人不惜，让劳累过度。他还经常给饲养员田万江老汉安顿，给这加草加料，偏吃偏喝。

不料今年刚开动农，这就病了。两天没好好吃草料，他也两天没好好吃饭。这一病，他也似乎病了。今早上，他赶亲自吆着，来到米家镇的兽医站。好在兽医站一检查，没什么大病，只是肚里上了火，兽医说几副药就会好的。当时开好药后，就给了一副。兽医站的人说，最好晚上十二钟再一次。本来他想当天就返回双村，但考虑有病，来回路上折腾一天，恐怕牲灵受不了，就决定在米家镇过一夜。

现在，他把最后一卷筒药汤了嘴，亲地拍拍脑袋，然后就疲乏地站起来，把空脸盆和卷筒放在窗台上。他看见的睛现了一活泼的亮，心里就踏实了许多。

他了棚，看见兽医站里一片黑灯瞎火。哪个窑里传来一阵鼾声，打雷般响亮。

这已经是夜了。他迈着两条，穿过院，了兽医站的土豁大门，来到公路上。前面不远几步，就是米家镇的那条小街。现在那里也已经没有了人迹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，照耀着空的街。

他现在到什么地方去度过这一夜呢？他白天不，也没到旅社去登记个床位。这是公事，他可以掏钱住一宿旅社。但现在旅社恐怕也住不上了。米家镇就一个小旅社，这里过往人多，通常天不黑就住满了人。

他从公路上盲目地向镇里走去。唉，如果在石圪节，他还有些熟人，甚至还认得一两个公社，他哪里都可以凑合一夜的。可这米家镇已经到了外县，人生地不熟，他到什么地方去住这一夜呢？要是夏天也好，他可以在兽医站的院里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就行了。这现在虽然已经开，棉衣还没有离呢，一早一晚怪冷的；米家镇又在大川里，风特别。

他一路毫无主意地向街那里走，并不知他到了街上又能怎样。

他猛然想起：俊山叔的女儿金芳，不就嫁在这米家镇上了吗？听说她女婿就在这镇上木匠铺里，家离街也不太远。能不能去她家歇息一晚上呢？

他在朦胧的月光摇了摇，很快打消了这个念。这已经夜半更，人家早睡熟了，怎好意思敲门打窗惊动人家呢！

现在，他已经来到了街上。这街虽然也破破烂烂，但比石圪节多了许多铺门面，看起来象个城镇的街。少安惆怅地站在一电杆面，不知如何是好。昏黄的街灯照他大的躯，脸型、材和他弟少平非常相似，只不过因为劳动的缘故，显得更要壮实一些。鼻梁直直的，也象希腊人一样。脸上分明的线条和两片稍稍向弯曲的嘴，显青年男的刚骨气。从神中可以看，这已经是一个有了一些生活阅历的人。尽他只有二十三岁，但和这样的青年打，哪怕你有一大把年纪而且老于世故，也要认真对付的。

孙少安站在路灯，从上衣袋里摸一张小纸条，又从烟布袋里了一撮烟叶，熟练地卷了一烟。他烟，但不用烟锅。他觉得烟锅太小，两就完了，太麻烦，就经常用纸卷着旱烟。纸烟他不起，除过要办大事，平时很少买。今天门办事，他现在袋里还有半包“金丝猴”香烟，但他舍不得。一年四季卷着烟，也要费许多纸的。报纸太厚，他就常拿少平和兰香写过的旧作业本卷着。

少安卷起一支烟后，发现他没有火。走时太忙，打火机丢在了家里的炕上；到了米家镇，忙得又忘了买一盒火柴。他此刻多么想一支烟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