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节(4/10)

费通一个人躺在棺材里，怀里抱着装黑豆的陶土坛，虽说边锯末铺得松松舒服，盖了棉被也不冷，可一想到这是死人躺得棺材，况且又摆在义庄之中，四周围孤魂怨鬼成群，便觉得汗直竖，心里七上八不住地打鼓，上的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。可是发昏当不了死，该来的终究得来。夜至三更，但听义庄门刮起一阵风，破门左右分开，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而近，接着，一条血红的蛇芯从棺盖伸了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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费通抱住坛，将缩被，想起崔老的叮嘱，就哆哆嗦嗦往外拣黑豆。只听蛇鳞蹭着棺材板，“刺啦刺啦”的声响不绝于耳，一边蹭还一边顺着棺材往里气。棺材里本来气就重，再加上一腥臭涌，更觉森。费通遍生寒，从里到外凉透了，吓得大气也不敢上一，又夹了两条，生怕一气提不住吓了。

您还别说，崔老的这法真灵，白蛇的行虽然不浅，却不了棺材。因为棺材两一黑一白两个纸人称为“封棺灵童”，专门给死人守棺材，以免让坟地里的鬼狐占去。费通见白蛇不来，这才稍微松了气，寻思躲到鸣天亮，就再也不会被它纠缠，自以为有恃无恐，一直提到嗓儿的心也放了，从被中探来说：“大仙，我知你修炼这么多年不容易，可我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，别怪我心狠。要恨你就恨崔老，主意全是他的。他常年在南门摆摊儿算卦，穿袍，一脑袋，还瘸了一条，搁人堆儿里你一就能认来。在南门找不见没关系，他家住得也不远，南小胡同有个大杂院，他们家是那间朝东的屋……”

片儿汤话不够他说的，白蛇可真急了，甩起蛇一接一狠狠拍打棺盖，恨不得把棺材砸烂，把费通生吞活剥了。费通担心棺盖裂开，吓得再也不敢吱声，继续一颗一颗往外拣黑豆。白蛇费了半天劲儿也不了棺材，竟在外边悲悲切切地哭上了，声音还真如同个女人。费通听得真切，心中暗骂：“你他妈趁早打住吧，二爷我今儿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，死也不从这棺材里去！”

如此僵持了许久，费通听得义庄中的声响已绝，外边传来鸣之声，坛中的黑豆也见了底。他抹了抹上的冷汗，心说：“这可行了，好歹躲过了这一劫，估摸着天上就亮，白蛇是不是已经走了？”棺材里再舒服，他也不想躺了，托住棺盖往旁边挪，刚挪开一尺宽，答答的蛇芯就到了他的额。窝废大吃一惊，忙把棺盖合拢，中不住咒骂：“天杀的虫，敢装叫诓你费二爷！”

费通再也不敢轻举妄动，直至远鸣之声此起彼伏，坛里的黑豆也扔尽了。费通心说：“二爷我今天一不二不休，我还就不去了。”又足足躺了两个时辰，他才提心吊胆地挪开棺盖探，见天光已亮，白蛇庙中遍地黑，始知崔老所言不虚。费通壮着胆爬棺材，手里抱着坛踉踉跄跄离了义庄，既没回家也没回警察所，直接上南门去找崔老。一来为了谢，二来问问这个坛如何安置，横不能带回家去当摆设，是扔是埋还得让崔老拿个主意。

费通见到崔老，把这一天一夜的经历从到尾说了一遍经过，活命之恩，必当有报，掏几块洋钱递了过去：“崔，这几个钱买饭不饱、买酒不醉，您带上买二两茶叶喝，也是我的一番心意。”

自打盘古开天地，就没有过官人儿往老百姓手里钱的章程，这可是天大的面、塔大的人。崔老盯着费通手里的银元搓了半天手，忍住没敢收，虽未施展五行术，馊主意可是他的，收了这个钱，只怕会遭报应。至于这个坛，可以送厉坛寺。崔老之前也说了，费通后禄正旺，四方坑白蛇奈何他不得，即使没有自己相助，也不会有什么闪失。几句话说得费通心怒放，可是话还没说完，崔老忽然发觉费通气不对，双眉带惨，印堂发黑，与刚才判若两人，只差在额上写个“死”字了！

费通听崔老这么一说，当时就傻了，直似冷浇怀里抱着冰，颤颤巍巍地问：“爷，不知祸从何来？”

崔老也是纳闷儿，暗中起了一卦，心中恍然大悟，告诉费通：“那一天你带夜巡队追贼，在大刘家胡同枪打肖安。此贼心黑手狠，有仇必报，以来从没失过手，而今挨了你这一枪，岂肯善罢甘休，定会前来找你寻仇，这一次当真凶多吉少！”

费通苶呆呆愣在当场：“我和肖安一个在明、一个在暗，以飞天蜈蚣的手，把我结果了还不容易吗？我的命也太苦了，刚打发走四方坑白蛇，又被恶贼盯上了，这便如何是好？”他“扑通”一跪倒在地，拽住崔老的袍袖拼命求告：“崔爷，我枪打飞贼肖安，保的可是咱天津城的老百姓，这其中也有您不是。您老帮人帮到底，送佛送到西，千千万、万万千，搭救小人则个！”

崔老不是见死不救，奈何有心无力，对费通说：“整个天津城，只有西北角城隍庙的张瞎对付得了飞天蜈蚣，你快去找他，是死是活全看你的造化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