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节(6/10)

。一路上行行走走，来到南城大荣当铺的所在。说来奇了怪了，原本烧毁的当铺完好如初，费通使劲儿了两只，只见前堂后库俨然如故，栅栏门的门楣上悬挂三面镂空云牌，雕刻着云、方胜、万字不断的样。两边挂着两个幌，上写“大荣当铺”，仅有一不同，影上那个斗大的“当”字，当年是红的，如今却是黑的！

地方是找到了，却不像开门纳客的样，但见当铺大门闭，只在侧面开了一扇小窗。费通正寻思怎么去，忽然背后刮来一阵风。他扭一看可不得了，当铺门前来了一个年轻女，上一绸布褂，双脚没穿鞋，怀里抱着个小包袱，脸上全无人，披散发，脖上拴着个绳，七窍往外淌血，瞧这意思是个上过吊的。费通吓得够呛，急忙躲到一旁不敢声。

那个女的从费通面前过去，却似没看见他，直愣愣来到小窗前，从包袱中捧一双靛蓝的绣鞋，上边用金线绣了两只癞蛤蟆，绣工湛，不是平常人家买得起的。不过这样的绣鞋俗称“蛤蟆鞋”，是给死人穿的，传说癞蛤蟆可以替死人喝脏，到了森罗殿前让阎王爷看着净，活人可没有穿蛤蟆鞋的。那个女将蛤蟆鞋扬手扔小窗，片刻之后里边递冥钞和当票，女接在手中望空一拜，转踪迹不见。费通愣没看明白她是怎么走的，只惊得瞠目结。

老年间开当铺有个“三不当”的规矩，一不当神袍戏衣，二不当旗锣伞扇，三不当低首饰。不当神袍戏衣，就是以防收来死人的寿衣、殓服，那可是实打实的死当，但凡当了没有来赎的。费通心说：“敢这大荣当铺比以前还厉害，什么东西都敢收，本不让当当的屋，掌柜的连个面儿也不见，更没有唱当的，给多少是多少，不容讨价还价。”

窝废心里边打怵，差事还得，要不然何必走这一趟？当稳住心神，踮起脚凑在窗前往里瞧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，知此地不可久留，片刻不敢多耽搁，壮着胆开招呼：“我说掌柜的，有人没有？”扯着脖叫了半天没有回应，他寻思刚才当蛤蟆鞋的女一声不吭，把东西往里边一扔，接了冥钞就走，可能是这地方的规矩。可他上没东西可当，总不能把手上的灯笼押了，那就回不去了，猛然想起怀中揣了十个恩庆德的包，正所谓当官不打送礼人，当即把包取来，将荷叶包解开，捧在小窗前晃了晃。敢这当铺里也是一群馋鬼，当时只听“咣当”一声，大门从中打开。费通探探脑往里边看，但见当铺之中灯影昏暗、气森森，直地站着几位，看穿着打扮有掌柜的、有写账的，还有几个伙计，手中各拿笔、算盘，一个个面苍白，脖底的刀兀自渗血。费二爷使劲咽了一唾沫，蹭着步撵走去哆哆嗦嗦地说：“各，各，各位爷台，您得着吧。”

这几位真是一儿不客气，让吃就吃。伙计刚刚接过包，掌柜的上去抓起一个嘴里，吃得满嘴冒油，接着你一个我一个，眨间几个鬼吃完了包，也不说话，伸手就把费通往外推。费通心中暗骂：他个嘴的，你们也太不厚了，都说吃人家嘴短、拿人家手，你们却吃完骂娘、念完经打和尚、撂碗筷骂厨，让你们把我赶去，我这十个包岂不白舍了？”他急忙将走差的批票掏来，拿在手中使劲儿晃悠，一边连声说：“几位爷，几位爷，吃人饭您得办人事儿不是？我是抓差办案的，烦劳几位带我到库里找一个枕。”

当铺掌柜见是走差的，那倒不能招惹，不得不退在一旁，手叫过来一个伙计前引路，带费通去后边的质库。抵押典当之，皆在库中存放，又叫“生库、百纳仓”，意指没有不收的东西，放在里不会损坏。不过如今大荣当铺的质库不能叫生库。得叫“鬼库”。伙计闩落锁打开库门，费通提起手中灯笼仔细往里观瞧，只见库房一排一排木架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，像什么寿衣、寿帽、蛤蟆鞋、哭丧、引魂幡、纸人、纸、纸轿，一望去绿绿、琳琅满目，可没一件活人用的东西。这些个东西虽不会咬人，可费通看得直起疙瘩，如同更半夜置于灵棚之，说不怕那是自己糊自己，只不过着也得往前走。他抬轻落足，加着十二分的小心，库房转了一圈，到底是当差的尖，转来转去瞥见角落中摆了一个木匣，古古香不似间之。他心生疑惑，走上前去将盖打开，忍不住倒了一冷气，匣中端端正正放着一个古瓷枕，白底蓝、遍布裂。可见崔老说得没错，飞天蜈蚣肖安作案之前，果然把枕押在了大荣当铺，亏这个臭贼想得来，要不是崔爷说破了天机，翻遍天津卫也找不到此，看来我今天没白跑一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