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节(9/10)

开南小胡同，路上买了不少东西，拎着大包小裹回了家。买的什么呢？全是他平日最吃的东西，鸭脖、爪、珠、羊蹄，再加上爆肚、羊杂碎，四张葱油大饼，外带半斤老白儿。那么说堂堂的一个缉拿队大队就吃这些零碎儿？您别忘了他才吃了几天正经粮？费二家法又严，吃油炸生米都论个儿数，这顿多吃了一个，顿就得扣俩。如今来说，费二爷官运亨通，扶摇直上，隔三岔五就有人给他行贿，腰里的钱也富裕了，可是总归跟人家大门大来的比不了。在他看来，这就是最好的东西，有滋有味儿，吃着还解闷儿，到死都吃不腻。

到家把这些零七杂八的摆在桌上，坐来端起茶壶，“咕咚咕咚”先了个饱儿，用袖抹了抹嘴，吐嘴里的茶叶梗，坐在那儿是唉声连连，吁短叹。费二一瞅费通买这些吃的，不知这位大队想什么，再瞧瞧他脸上的神，跟霜打了秧似的，准是又摊上事了，开问：“这一次又让你刨谁家的祖坟？”

费通一撇嘴：“合着我不会别的，光会刨坟？”

费二冷嘲讽：“不刨坟，你愁眉苦脸的什么？还买这么些东西回来？再不吃怕吃不上了？”

费通心想：“这个话是不中听，可也没说错，吃完了这一次，还指不定有没有次呢？趁着还能吃，我可得吃够了，撑死的总比饿死的。”他让费二别说闲白儿了，桌拿碗筷，两一起喝儿。这些东西全都在荷叶包里裹着，也不用装盘，解开摊在桌上就能吃，待会儿还省得刷家伙了。等摆齐了酒菜，费通喝三杯闷酒，对费二说：“给我找你的衣裳，颜儿越艳越好，嗯……胭脂粉也拿来。”

费二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蹾，两一瞪：“我说窝废，你又什么幺蛾？这刚当了几天人啊，就看老娘不顺了，还要再娶个窑儿回来，想造反是吗？”

费通连连摆手：“我的二，您就饶了我吧，这都火烧眉了，我哪还有那个心思？”

费二一想也对，谅费通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拿她的东西送人，但是一个大老爷们儿拿妇人家的这些东西什么呢？问了费通半天也不说，只称惹上麻烦了，崔爷给的主意，让他扮成女人睡觉，方可平安无事。费二一向迷信，得知是崔老的吩咐，平日里又常听费通念叨崔爷崔爷短，这主意听似不着四六，说不定里边法了去了，也就不多问了。去里屋的躺箱中翻一压箱底儿的衣裳，上是绿的桑绸小褂，一条大红的罗裙，谈不上多好，可是够鲜亮的，都是自己在娘家当闺女时穿的。别看费二跟母夜叉也差不了多少，走在胡同里地动山摇，说起话来嗓门震破天，可毕竟也是女，哪个不想粉妆玉琢？东施不还效颦吗？费二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，还不是因为嫁给窝废以来，着不完的急，生不完的气，万事不顺心，才动不动就火冒三丈。拿完了衣裳，费二又把胭脂粉拿来，帮着费通往脸上抹了一遍，从到脚全捯饬完一照镜，简直不能看。窝废本就是五短材，竖起来不，横里宽，圆脑袋，圆肚，赘膪真是不少，穿上这么红柳绿的衣裳得什么样？真应了那句话叫“狗熊——没个人样”。脸上更闹，扑上半寸厚的香粉，鼻都快平了，两腮抹了胭脂，嘴上涂着脂，脑袋裹上一条绣的巾，比庙中的小鬼还吓人，真见了孤魂野鬼，还说不定谁怕谁呢？费通也知自己这扮相好不了，不忍心多照，吃饱喝足了，将两只鞋一反一正摆在床前，又让费二“护法”，借酒劲儿躺就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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