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节(2/4)

那詹事府乃是专太读书的衙门，虽然没有多大权力，但由于经常接近太爷——也就是未来的皇帝——所以在京官里也算抢。这事明摆着，所谓“一朝天一朝臣”，哪怕只是让太爷记住了姓名或者面相，等他日今上龙驭殡天，太继位，定然能受到重用。可惜这个刘鉴天就讨厌官场上的际应酬，虽然落在个风光衙门里，却并不得上司的赏识、同僚的亲近，人人看着他都碍，这回脆找个由，把他赶南京城，赶北京去了。

刘鉴一转，抡起折扇来就往书童脑瓜上狠敲了一记：“真是屡教不改，你就不能讲几句人话？！”

“丢脸？就你这拽文才给我丢脸呢——去，问问船夫，这是到了哪儿了？”

刘鉴挑一的细眉：“此时夏秋之，天时不定，您又是这样的……这样的富贵之，加上公务繁忙，面有疲，只要说不适，肯定是错不了。”

“嗨，谁家过年不破财？看您年岁，定然家族兴旺，光给小孩的压岁钱就得费不少吧？”

刘鉴要搜集和整理的也就是剩那一成不到的文书，那些玩意儿里只记录了除王爷（也就是当今圣上）之外，王府上人等的吃喝拉撒睡，行立坐卧走，无聊的很，搜集整理得再好也压儿就没人过问。

可是刘鉴自己对这份闲差倒满意，他在这刚开始翻修起建的北京城里，用不着再看上司脸，也用不着去和同僚们

宋礼从袖里掏块手巾来抹了一把额油汗，回答说：“他说我上个月不适，一都没错呀。”

刘鉴才要放折扇，拈一块西瓜来吃，突然舱帘一挑，钻个十来岁的小书童来，毕恭毕敬地作一个揖：“启禀尊主，日已近午，停舟而爨，未知可乎？”

他顿了一，又补充说：“江湖相术是靠相士的经验，察其言，观其行，然后再用书本上的条目，大言欺人，诈取钱财。正经相术则是究天地人相互应之理，以其所生的预兆来推吉断凶——两者绝不可同日而语。”

宋礼还是不信：“江湖手段，愚兄也略知一二，多数都是说忧不说喜，先危言耸听吓唬人，这才能从村夫愚妇手里骗钱。可这个相士说我一帆风顺啊，这不符合常理……”

“那他还说我年初之时大大破了一笔财呢，这也中了啊。都过去了半年，他是怎么相来的？”

宋礼这趟差，乃是奉了永乐爷谕旨，以工尚书的份去督造北京新城的修建。刘鉴则是去北京搜集和整理原燕王府里各文书资料，以备大学士解缙等人参考，好编纂那著《永乐大典》。这差事乍听上去不轻松，其实却很闲，因为当今圣上永乐爷还在北京城里当燕王的时候，整天想着怎么扳倒侄皇帝朱允炆，燕王府里的资料六成和政治有关，三成多和军事相关，这些书籍文件事涉机密，别说《大典》里用不上，就连后世修官史的时候多半也看不到，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司直郎更是没机会去“整理”了。

宋礼仍然不大信服，可也不得不承认刘鉴这番话有一定理，正好这个时候仆人把西瓜切好送上来了，于是他也就不再究：“言之在理……受教了。”然后摆摆手，一个请的姿势。

刘鉴表字镜如，建文二年的士，现今官拜詹事府左司直郎，小书童是他的家养才，名叫“捧灯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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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必中，刘鉴不禁摇微笑：“他说什么中了？大人不妨例举一二。”

刘鉴又“啪”的一声合拢折扇，微笑着回答说：“江湖术士多数并不懂真正的相法，全靠的察言观。凡去算命之人，必定是有了灾厄不能决断，或者是觉得自己前途难料。可看您呢？仪表堂堂，气概非凡，必能看并非是遭了什么不测，那就只剩前途难料这一项了。您行动坐卧又透一官威，加上最近坊间言圣上要迁都北京，因此猜您要远门，那是一儿也不难。既然如此，再说坏话也不能骗您回，还不如说两句好话来骗您当的钱财呢。”

“哎呦”一声，书童两手护，却还是慢了一拍，被敲个正着，立刻鼓起一个大包来。于是苦着脸摸摸大包，回嘴说：“您好歹也是六品官员，又在詹事府当差，时常能见着太爷，我怕话说俗了给您丢脸不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