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节(6/10)

爷更来劲儿了，风风光光走到了东南角，抬一看有个大买卖——老字号稻香村，起源于苏州，真正的南味心，乾隆爷都吃，御笔亲题的匾额。他又站住不走了，名要吃八大件。稻香村的老板赶招呼伙计，端各心，什么“大八件、小八件、自来红、自来白”，在傻少爷面前摆了一地。傻少爷来者不拒，吃够了心往前走，越走劲儿越足，越走越是得意，这辈没这么风光过。

看闹的也兴，往常红差的，死囚大多吓得没人样了，何曾见过这等视死如归的好汉。见傻少爷连吃带唱大义凛然，没有不挑大拇指的。此起彼伏喝彩声中，队伍浩浩走到了南门。这边看闹的人最多，平常就是闹地方。傻少爷劲儿上来了，抬嗓门儿唱了一“杨四郎思老母肝寸断，铁镜公主盗令箭大义凛然”，又是一阵喝彩，老百姓不停地喊好，一直在那儿鼓掌，手都拍红了。傻少爷是连吃带唱一儿也不害怕，游街的队伍绕城走了一圈，转过南门，又回到西门。西门大酒缸旁边有卖面汤的，闻着香气扑鼻，又把傻少爷的馋虫勾起来了，要了一大碗，稀里呼噜吃完一抹嘴，城走到了西小刘庄法场。甭这一路上逞了多大的英雄，了多大的脸，来到法场之上躲不过一颗黑枣儿。法场中间是个土台，民间俗称“人台”，取销魂之意。等待枪决的死囚在人台上一字排开跪好了，单有一个军警拿过两条白布，在犯人脑袋上横竖系一个十字，横着的这条盖住双，竖着的这条由打脖底勒上来，过了有另一个军警攥住，为的是防止犯人动。行刑的枪手站犯人后三步开外待命，等监刑的官一声令，往前走三步，住犯人后脑勺开枪。

今天行刑的乃是大名鼎鼎的神枪手陈疤瘌，因为傻少爷这是大案，所以上委派他来行刑。此人面相凶恶，以前在军阀队里当兵，有一手绝活儿，手快枪准、弹无虚发，说打睛蹭不掉一儿眉，加上这个酒饱，还能多拿一份赏钱，这才改了行。

陈疤瘌上前一拱手：“傻爷，今天是陈某人送您上路，王法是官面儿上定的，案可是您自己的，您要恨别恨我，我这手快枪也快，准让您走得又快又稳，咱是早死早脱生，赶到阎王殿前讨个好！”他开枪的手法和别人不同，说完话一扭，背对傻少爷走三步，不回，甩手打了一枪。傻少爷当场死在枪，陈疤瘌都不转，收枪就走。可叹傻少爷误听人言，逞一时之勇光天化日抢劫粮店，本是锦衣玉的富家弟，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果，而且无亲无故，枪毙之后连尸首都无人认领，实在是凄凉。

崔老一直跟在看闹的人群里，从到尾瞧了个满，心里不是滋味儿。等法场周围看闹的人走光了，崔老来收敛了傻少爷的尸首，埋于荒坟之中。

人死如灯灭，可是枪毙傻少爷一事，却被人们添油加醋越传越广，名比他在世时大过十倍不止。傻少爷在老百姓中传来传去，俨然变成了天津卫一号的大混混儿，武艺、义薄云天。因为一个军官占某青楼女，傻爷路见不平刀相助，在粮店门三拳两脚打死了这个军官，又放火烧了群芳院，闹动了半座天津城，缉拿队动两百多人才将他拿住。傻爷到得公堂之上宁死不屈，了招五大绑游街示众，从容赴死、慷慨就义，惊了天地、泣了鬼神，难怪说众铄金，以讹传讹就这么厉害，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儿。

第十一章 金刀李四海（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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