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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节(2/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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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油条心里一激灵,一只手拎,一只手使劲,定睛再看真是鬼火,似乎有风着,忽忽悠悠贴地而行,钻门中直奔柴垛。他以为谁家的灶没看严实,火星被风来,这还了得?火无,这要烧起来,他这么多年的家底就完了,其实他那儿“家底”归了包堆值不了几个钱,但是老油条财迷心窍,拉屎择豆儿、撒撇油儿,饭都舍不得吃,还别

老油条舍不得生火,从缸舀直接倒茶壶,倒去扣严实了,得先闷一会儿再喝,给他老婆气的:“凉沏茶还闷一会儿?你糊鬼呢?”一赌气抓过壶来,嘴儿对嘴儿儿,“咕咚咕咚”了一肚。老油条的肚也饿,看老婆了个饱儿,他也来了两大壶,还把剥好的大蒜全吃了,吃饱喝足了不敢走路,稍微一动肚里就直晃

3.

撵,只得客气两句,留他一同吃饺。老油条就不客气了,还得拿腔作调:“不叨扰了,您家里这地方也不宽敞,我端回去吃吧。”盛上满满一大盘刚锅的饺,端回家跟老婆一吃,不仅解了馋,这顿饭钱也省了。

那会儿的老百姓轻易吃不上一顿饺,尤其是老油条住的南小一带,胡同、大杂院儿里住的都是穷人,说今天改善改善,来上一顿丝炒白菜就算不错了,到买两个大儿的,那能有多少?还舍不得都用了,炒熟了留来一半,另一半加上大半棵白菜炒一大碟,就相当于开荤了。再不就是买羊杂碎,多来儿汤,回儿宽粉条,来儿豆腐,放上白菜熬这么一锅。家里有孩先不给吃,留着当家的爷们儿回来才往外拿,先是让当家的吃饱了,孩们这才开始上桌上炕,唏了呼噜一吃,外带儿杂面汤、渣儿粥,天的时候熬儿绿豆汤。主吃什么呢?通常就是窝面儿饼。偶尔蒸几个馒也舍不得蒸净面的,都是两掺面,或者烙儿金裹银的饼,里面是面,外是白面,外带着剁儿葱,来儿五香面,就着白菜丝儿这么一吃,也是解饱解馋。如果说家里的妇女心疼自己的爷们儿,去辛苦一天累了,就给准备些酒菜,怎么便宜怎么来。没钱买整瓶的酒,上门杂货铺打散酒,来上这么二两,再预备一盘五香生米,天津卫叫果仁儿,带壳炒好了,爷们儿回来之前给剥来,满仁的、整的挑来搁在一个小瓶里,喝酒的时候倒来几个,小的、瘪的就给孩吃了,这日就算说得过去的。所以除了过年的时候,非得是家里赶上什么好事儿,或者爷们儿挣来额外的钱了,才舍得包一顿饺吃,家里孩大人都盼着这顿饺解馋。街里街坊的偶尔赶上了,跟着吃上这么一两次还成,老油条却占便宜没够,厚着一张脸东讹西要,周周围围的住也瞧他这人了,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,老油条再来也就不让他了,换别人没辙了,老油条脸够多厚?只要能吃上这,什么都不在乎,人家不跟他客气不要,一来,两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盘,先夸这饺:“嘿!这饺好啊,你看这面,号儿的白面吧?包来溜光的多好看吶,面好放一边,吃饺主要吃的是馅儿,我可闻来了,西葫羊的,还没少放香油,刚锅您可别着急吃,得先晾凉了,为什么呢?嘴啊!”

老公母俩一人喝了一肚,躺在炕上钻了被窝,饭吃多了不好受,喝多了也够呛,这一宿上来去净折腾了,怎么呢?喝多了起夜。以往那个年,住胡同大杂院的老百姓家里没有茅房,就搁在屋里,各家各都一样。老油条两一人一肚,你起来我躺,你躺我起来,不到后半夜就满了。老油条无奈起门去倒。屋外月明星稀,他睡惺忪,又饿又困,懒得走到大杂院儿门外,想顺手倒在那家包了饺不煮啃窝的邻居门前,给那家添恶心,刚走了没两步,忽觉前一亮,只见一团鬼火穿门了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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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天快到饭儿了,老油条又去门溜达,正瞅见有邻居剁馅儿包饺,他心中窃喜,三步两步跑回来,吩咐老婆赶剥蒜,吃饺得趁,等端回来再剥蒜,饺就凉了。他老婆在屋里剥蒜,他去讹饺,本以为又能解馋了,不承想邻居家吃一堑一智,就知他准得来,包好了饺愣是不煮,当天仍吃窝咸菜,饺留到转天老油条去警察所当班再锅,宁可把饺放塌了也认。老油条在邻居家门一直等到半夜,饿得前心贴了后背,这才臊眉耷拉地回到家,把经过跟他老婆一说,嘴里还直埋怨:“这家人不地,包好了饺居然舍不得锅,愣让一家老小啃窝,不怕噎死?”他老婆白剥了好几蒜,也饿得够呛了,就对老油条说你别抱怨了,赶快拿钱去买俩烧饼吧。老油条一听说要钱,他连肝儿都颤,泪好悬没掉来,赶劝他老婆:“我说大,咱这日还过不过了?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,自己掏钱买烧饼,还有王法吗?要不然这么着,今天您先凑合凑合,把剥完的这几蒜吃了,明儿个一早我去河边巡逻,找人对付两碗锅菜回来,那个东西好啊,真正的绿豆面煎饼切碎了,浇上卤,加上韭菜、酱豆腐,多来香菜,有红有绿,放够了辣椒油,老话儿怎么说的?要解馋,辣和咸。这边儿吃着,那边儿把你爸爸勒死你都不带心疼的。”他老婆一听这话不了,锅菜虽好,却是远不解近渴,这一宿怎么过?哪有拿蒜当饭吃的?再怎么能凑合,那也不了饿。老油条又说:“大,你是怎么了?这大晚上的,吃一肚东西难受不难受?再说了,吃完你就躺睡觉,东西扔在肚不去,早上还怎么吃锅菜?你听我的,桌上有一壶茶叶底,才喝了三天,正是有滋味儿的时候,你来这个就大蒜,吃完了咂摸咂摸嘴,咬了后槽牙使劲逮那个劲儿,绝对能品味儿!”

说这话就是成心,饺哪有晾凉了吃的,尤其是羊,一放凉了里边儿的油就凝了,再吃就不是味儿了,事儿是这么个事儿,可千万别搭理他,一搭话就上当了,邻居要说一句:“饺又不是切糕,凉了怎么吃?就得吃心的。”他问都不问,起一个饺嘴里,得唏了呼噜地说:“嚯,跟您家吃饺学问了,我说怎么平常吃饺不对味儿呢,这还真是的好吃,那什么,二嫂,您了再给我来儿蒜。”这就吃上了,谁还好意思再让他吐来?老油条那嘴是练来的,无论凉的的,全能往里,吃完了喝一大碗饺汤,来个“原汤化原”,这可不叫完,把碗筷往桌上一放,还得一边剔牙一边说:“二嫂这饺包得太好了,又好吃又好看,锅里一煮跟小白鸭儿似的,我家那个倒霉娘儿们可来,活该今天让她挨饿。”邻居一想,反正老油条也没少吃,不差这几个饺,就要盛一碟让他带回去。老油条赶说:“哎呦,这话怎么说的,吃了您的喝了您的,怎么还能往家捎呢?您别受累了,赶吃饭,我自己来,我自己来……”说话接过碟,满满当当盛上七八十个饺,端回家去老婆吃不了,后半夜他再找补一顿宵夜,邻居一家拢共才包多少饺?只得对付个半饱,不够再拿窝儿找齐。老油条倒吃了个瓜溜圆,满嘴油舍不得,躺到床上还在嘴岔,就是这么个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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