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节(8/10)

家都置有坟茔地，而且是祖辈留传的，通常坐落在近郊，多的上百亩，少的几亩地，四周立有石界桩，上面刻着某宅茔地，拿这个当标记。在里面上松柏，有的还垒起土山，以壮风。有人亡故就着尊卑幼埋在自家的坟地里，为了防盗都雇有看坟的。很少有人月给看坟的开工资，而是以此免租、减租，让看坟的在祖坟外围自行耕维持生活，你给我们家看坟地，基本上你的这个庄稼我就不要了。比如说本家有茔地二顷，二顷地也就是二百亩，坟盘占有六十亩，余的一百四十亩分四十亩给看坟的，让他自己自，不收租，其余的那一百亩收半份租，在这半份之，耕作上有了困难，需要添置牲、农等等，看坟的仍然可以找本家索要。收来的租本家不能随便，只用于置办上坟的祭品，或者说上完坟之后远近的亲戚团聚团聚，吃个饭什么的，都是拿这个钱。

李家大坟的主家想当初是有名的大门大，多少辈没分过家，李家老太爷当过大官，在前朝权势熏天、显赫一时，茔地选的位置也好，前有村，后有庙，左有河，右有。祖坟造得也气派，坟地四周有砖墙，里松柏成行，古树参天，起了祠堂，门朱漆，左边刻着“文丞”，右边镌着“武尉”，正中悬一块大匾“光宗耀祖”，两旁有门房，雇人常年在此看守，以往到了清明、忌日，全家老小就会拎着香蜡纸码前来祭拜。后来时局不稳，兵荒，活人都顾不过来，谁还能顾得上死人？老李家为求自保举族南迁躲避兵祸，守坟的人也跑了，李家大坟成了一片荒冢。孙小臭儿对李家大坟觊觎已久，心知门大的好东西少不了，掏个一件半件的，就够他胡吃海半辈，但是蓄池一带常有警察巡夜，他怕让人逮住，大清律条，刨坟掘墓斩立决，搁在民国的罪过也不小，所以一直没敢手。如今不一样了，有缉拿队的飞刘横顺撑腰，即便让人瞧见了，哪个巡警不得给刘横顺个面，额上挂了金牌匾，他孙小臭儿还有什么可怕的？这要是不上一票大的，岂不是给刘横顺脸上抹黑？

孙小臭儿的贼心贼胆全有了，打定主意说就，翻一本他师父当年留图册，里边皆是大人家的《坟茔葬图》，过去有钱有势的家里都有这么一张图，自家坟地里何年何月在什么位置埋的谁、坟坑多、朝哪儿脚朝哪儿、用的什么棺材、里边有什么陪葬，全写得清清楚楚。孙小臭儿他师父不知从何得来这么一本图册，天津卫但凡是风宝、盖儿的坟包，上边都有记载。无奈这豪门大的祖坟，常年有人看坟守夜，凭他们师徒俩人想也不敢想，如今世变了，连主家带看坟的，死的死逃的逃，又通了刘横顺的路，正是天赐良机，此时不取更待何时？孙小臭儿备齐了应用之，夜后换上一老鼠衣，往脸上抹了两把锅底灰，趁月黑风四无人，偷偷摸李家老坟，图找到一座大坟包，施展开吃臭的手段，很快将李家老太爷的棺材挖了个四面见天。拨去棺盖的浮土，上刻一行金字“皇帝敕封太少保”。孙小臭儿不认识字，却知这棺材了不得，正经的金丝楠木老料，如铁，不会开的用斧劈去直冒火星，而且这还是独板的材，也就是大盖、两帮以及底用的是四块整板，这是最为名贵的，折合成民国时期的银元，这一大材少说也得两千多块钱。工也是一路的，整个棺材浑然天成，不用一钉，全是龙凤榫活，对好了也不用浆，凿不穿撬不开，连条儿也没有。以往他只挖穷坟，坟中多为薄板棺材，虫蛀鼠咬糟朽不堪，稍一使劲儿就抠开了，里也没值钱的冥，想开这样的棺材，得会解鲁班锁，造棺材的一个师父一个传授，没有相同的手法，盗墓的却万变不离其宗，正应了那句话，“难者不会，会者不难”。孙小臭儿吃的是这碗饭，此乃看家的本领，正待抠开棺板，怎么就这么寸，突然跑来两个贩烟土的，一队巡警在后追不舍。合该孙小臭儿不走运，没有发财的命，鸭摆到嘴边也吃不着，巡警没逮住贩烟土的，却把孙小臭儿围住了。十多个巡警打着手电筒，上一一打量孙小臭儿，一来知这厮是个吃臭的，二来从到脚一老鼠衣，背了个大麻袋，腰里别着把小铲，旁边一大棺材被挖得四面见天，摆明了是在此偷坟掘墓，人赃俱获这还用问吗？当时不由分说，一脚将孙小臭儿踹趴，七手八脚摁住了，全上搜了一个遍，又拎到蓄池警察所，打门的木笼，等天亮了再往巡警总局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