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节(3/7)

孙小臭儿放了一把大火，千年粮垛烧成了一座火焰山，那些狐狸往外一逃，无异于撞到了枪上，全成了活靶，真是来一个打一个、来两个打一双，百步穿杨，弹无虚发，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，把这一窝狐狸全打光了。千年粮垛烧成了灰烬，周围横七竖八都是死狐狸。猎首领拣了最大一条老狐狸给孙小臭儿，山上打猎的有个规矩叫“见者有份”，何况孙小臭儿帮了大忙，得他相助才剿灭了千年粮垛中的一窝狐狸，这就是给他的分红。

孙小臭儿见死狐狸脖上拴了九枚冥钱，甭问这就是张三太爷了，他将九枚厌胜钱扯来揣在怀中，别过一众打猎的，扛上死狐狸了县城，在货铺卖了四十块银元，算是发了一笔财。后来张三太爷被成了筒，让当地的一个富商买走，过了几年富商到天津卫生意，张三太爷的异灵不泯，附在这条筒上去找孙小臭儿报仇，又闹了一连串的奇事，此乃后话，不提，还是先说面前。孙小臭儿不能免俗，中有了钱还怕什么巡警？他也得来一把富贵还乡，却忘了张三太爷的话，他孙小臭儿命中只容得一块钱，如今上揣了那么多钱，可就离倒霉不远了。

4.

且说孙小臭儿怀揣四十一块银元动上路，掉过直奔天津卫。怎么有四十一块呢？张三太爷当初给了他一块钱，死狐狸卖了四十块钱，拢共四十一块银元，另有九枚死人用的冥钱，这个钱活人不收，本不去，不能算数。孙小臭儿从天津城逃来的时候，两手空空，分文皆无，沿途忍饥挨饿，腰带勒到脖上，净喝西北风了，如今却不一样，上有钱，心里不慌，还得了一上等衣衫，饿了打尖，困了住店，为了把钱留到天津城显摆，舍不得去太好的地方，可是吃有斤饼斤面、睡有板床草席，兴兴回到了天津城。

孙小臭儿此一番山东，虽说没发大财，但是几十块钱对他来说也不少了。有是“行无力皆因瘦，人不风只为贫”，过去他是没钱，有儿钱可就不是他了，回来的当天就住了窑寻作乐。民国初年，官府明令禁止开窑，但是明窑暗娼从没见少，只不过换了名，开门纳客的窑改叫“绣坊”，窑儿改称“绣女”，换汤不换药，该怎么来还怎么来。孙小臭儿住窑，一手搂儿一个窑儿喝酒。当窑的也都认识孙小臭儿，知他是吃臭的，不过对于窑儿来说，有钱就是爷，谁在乎你杀人放火还是拦路抢劫，更别说得丑俊了，养小白脸还得钱，孙小臭儿再难看也是送钱来的，掏了钱就得给人家伺候舒服了。这个喂他一菜，那个敬他一杯酒，把孙小臭儿得嘴歪斜，五迷三。正得意间，有人在背后拍了孙小臭儿一掌，回一看吓得一哆嗦，来者不是旁人，正是蓄池警察所看守木笼的那个警察。穿官衣的警察怎么还逛窑？搁在旧社会太正常了，逛完了不仅不给钱，不讹你几个就算烧了香。那个警察得门来，一认了孙小臭儿，见这小混整了，居然有钱来找窑儿，当即走上前来，一拍孙小臭儿的肩膀，喝：“偷坟掘墓外带砸牢反狱，你小这是掉脑袋的官司！”

孙小臭儿惊一冷汗，了天津城一扎窑，早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，不承想冤家路窄、狭路相逢，小耗钻象鼻——怕什么来什么，忙把这位巡警老爷让里屋，狠了狠心、咬了咬牙，掏十块银元，恭恭敬敬递了上去。警察接过来数了数，挑一个放在嘴边一，金鸣之声嗡嗡作响，顺手揣怀中，把嘴撇得跟八万似的对孙小臭儿说：“行，你小还识相，那十块呢？”

孙小臭儿一雾：“副爷，哪十块啊？刚才不给您十块了？”

警察把一瞪、脸一沉：“刚才的十块钱，只平了你刨坟掘墓的官司，那天你从木笼里钻来，那叫砸牢反狱你知吗？单凭这一条就能要了你的脑袋，你小是跑了，我可替你背了黑锅，那能白背吗？”

孙小臭儿没地方说理去，只得认倒霉，哆哆嗦嗦又掏十块银元递了过去，心疼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。

警察接过钱揣好了，又问孙小臭儿：“咱也别费事了，你总共还有多少钱？”

孙小臭儿都蒙了，带着哭腔儿问：“副爷，您什么意思啊？什么叫总共还有多少？”

警察恶狠狠地说：“少他妈装糊涂，官厅命令禁赌禁娼，你却明目张胆地逛窑，一叫还就是俩，真是反了你了，不够了罚款你就跟我走一趟，有什么话咱上里边说去！我问你还有多少钱，这是给你留了面，别等我开了价你再后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