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节(2/5)

“麻罗尽力装作无事，平常也瞧不他有什么不一样，但那以后极少见到他笑。”

柳七话未说完，院门忽然敲响。

“哦？如何赎法？”

到了染院桥，他找见那个王家轿店，就在街角，门首挂着盏灯笼，上大大一个“王”字。他走了去，店里伙计全都不见，只有店主一人坐在灯前，皱着眉发呆。他过去一问，这店里果然有个叫乌五的轿夫，绰号“乌扁担”，澶州顿丘人。他见那店主焦闷闷的，神瞧着不对。再一问，那

“哦？守什么？”

“以前我从没察觉过这个自己，他一直躲在心底里，没形没象，你说不他有什么好，却更说不他有丝毫不好。他是心底里一面镜，不外人如何说你不好，只要回照见他，你便能心安。我那一刀，把这面镜砍破了，也把镜里那个自己砍碎了。等我回再去照镜时，空，再没有了人影……没了家，你还能一砖一瓦重新盖造。没了自己，还能去哪里找？就如一粒空谷壳，便是填满了世间所有的好，也成不了一粒米，照旧是个空谷壳。”

“他每天去太平惠民和剂局门外守着。”

敲门的是胡小喜。

个好人便真的好。可那一刀砍去之后，才发觉——我先砍死的不是黄三奇，而是心底里那个自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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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小喜慌忙逃门，骑上驴往城西北赶去。

他爹顿时骂起来：“啥程门板？他好歹是你上司，你到衙前一年多，竟连尊卑礼节都不顾了？”

“是，爹，我赶先去了。”

“后来江四跟着一个泥炉匠学手艺，他原本就过泥活儿，上手快，半年就能自己去寻活儿。他一天替人泥炉灶，最多不过挣一二百文钱。每天忙完活路，只要得空，他就去惠民药局门等着。看到穷苦人要去买药，便上前拦住，劝他们去其他好些的药铺，还拿自己的钱添补给那些人。人都笑他疯了，药局里的人只要见他，就拿来追打。他却说，劝走一个，保不准便能救一条命……”

张用听后，立时想起《德经》中那些句：“谷神不死，是谓玄牝。玄牝之门，是谓天地。绵绵若存，用之不勤……”他不由得啧啧赞叹起来，更用力替柳七扇着扇，笑着问：“其他人呢？”

“解八八生怕自己闲来，拼力活，想尽法让自己累；唐浪儿成日寻乐，到逗引妇人，其实一个人时，他神极慌怕；田越来越易怒，哪怕旁人全无笑他独的意思，只要略有些影儿，他便立即发作；郑鼠儿原本就胆小，变得越发胆小，有时却忽又变得极自大；哑本就不言语，那之后就更难得听到他的声音；乌扁担变得最凶，几乎成了无赖汉；只有麻罗和江四不太一样……”

“我们才来汴京时，合住在一起，有回郑鼠儿着了风寒，又又咳，浑发，躺在炕上起不来。那房主让我们去西大街的惠民药局买药，说那是官卖药所，药价比市价低。我和江四一路寻到那里，一个医官模样的人询问了症候，让我们买了六颗通宣理肺。一颗比市价便宜三文钱，可拿回去给郑鼠儿吃了两天，不但没好转，反倒更重了。江四忙去医铺请了一位大夫来，那大夫看了最后剩的一颗药，摇说这药大约是五六年前的旧药，不但没了药力，反倒生了毒。他诊过脉，开了副汤剂。郑鼠儿吃了几后，才渐渐好了。

“我们九个，虽说都不是大善人，却也都不是恶人。那晚各自砍一刀后，大家都没再说起过这事，但其实大家都变了。那时我才知，不止我，每个人心里原本都有个好人。那一晚，我们都把自己心里的好人杀死了。”

“他？他便是我说的那颗想用各好填满自己的空谷壳。他说要赎还这罪过。”

“江四呢？”

“怎么个不一样？”

“你成了个落寞失魂客，其他呢？”

胡小喜回到家时，爹娘正在商议他的亲事，听到他敲门，立即住了嘴。他爹见他牵了驴，嫌他费钱，面顿时一沉。他忙解释了原委，他爹却越发气恼，数落起来：“有钱就自家租驴，没钱就走路，年纪轻轻能走折了你的？让上司的娘替你租驴，往后他们要你些不尴尬的事，你咋拒？为人世，最怕一个贪字。这世上除了爹娘，谁会平白让你得利？你沾了人一文钱小利，人便要你还十文钱的债。十文钱还算好的，有些里藏了钩暗饵，一旦被钩住，这辈前程怕都要毁在里！”

这些教训胡小喜早就听厌，又不敢辩驳，还好他娘在一旁打断。可他娘又过于碎叨，连声问他吃了没有，在哪里吃的，吃的啥，那摊上摆的饼有没有罩住，路上灰那么大，该找个净的店，吃碗面、喝些汤也好……胡小喜实在听不得，心里一直念着打问到的染院桥那轿夫，再一想程门板去南郊查案了，自己却几无所获，这驴白歇在这里又可惜了，便忙说：“你们先睡，我忘了件要事，得立即去办，若不然明天又要挨程门板责问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