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节(5/5)

般疲惫，像只用旧的绣枕一般，里空，填满了委屈。这委屈跟都没法说，日日堆积，化成百样焦躁，随发作。她自己其实不愿这样。

她不敢再轻忽这小和尚，忙敛容恭问：“请问小师傅法号？”

“小僧弈心，多唐突，还请女施主宽恕——”弈心望着她，神中隐隐有些关切，“这《心经》请女施主收，若有烦恼，默诵一遍，有宁神静心之益。”

“可我识不得几个字。”

“不识字更好。佛法不在文字言语中，只在一心清明间。”

她没再推辞，过谢，双手小心接了过来。回去后，她掀开那经书，见大半字都不认得，但一想弈心小和尚那话语神，料必不会诳人，便另请木匠制了一张绣架，裁了三尺白绢，绷在上面。心里躁郁时，便坐来，用墨丝将那经书上的字一个个绣来。果然如弈心小和尚所言，只要坐来绣这经书，心顿时便能清静来。一年多来，她已经绣了十几幅，绣好一幅便拿去卖给绣坊。她绣的《心经》价自然，一幅甚而卖到十贯。她六七岁便开始跟着父母丝绢、卖锦缎，自小便养成分文必争的儿。然而，卖绣经的钱，她一文都不愿用，全都拿去施舍给穷苦之人。这成了她抒泻心中躁郁的唯一渠路。

不过，今晚她不是由于躁郁而绣经，相反，她从没这么安悦过。嫁给丈夫慕三年多，就像是嫁给了一只会走路的空袋一般，不但丝毫没有助力，反倒要日日往这袋里填米填，填满后又得背负它度日。直到今天，这个丈夫终于像丈夫了。不但愿意替她分担忧愁，那言语神间一冲而起的男气概，更让她一直撑了许多年的心终于能歇一气。虽然慕那样一个人，百事不通，恐怕也打问不什么。不过只要他有了这心，她已极知足。

她坐在绣架前，反复回想丈夫临门前那些话语和笑容，一个人不由自主便笑来，甚而连失踪的事都暂忘了。

看着窗外天越来越黑，她渐渐有些担心起来，不知丈夫去了哪里。正在忧心难宁，忽然听到院门砰地被撞开，接着便传来丈夫的叫嚷声，她心里一沉，丈夫似乎吃醉了。

她忙起迎了去，见丈夫歪坐在门边，靠着门框，扯着嗓声念着什么“知我者谓我心忧，不知我者谓我何求”。

她顿时愣在堂屋前，像是炎夏天猛然被冻雨浇透。婆母听到，也忙赶了来，见到儿这样，挣着老急步过去骂：“呆茧儿，你这是造死啊！宁家不见了，你却去汤，还敢在这里呼大嚷的！”

慕却似乎没听见一般，抬起望向宁孔雀，嘿嘿怪笑了两声，随即拖着骂：“女四德，除了妇功，你算略尽了些本分，其他三样，妇德、妇言、妇容，哪一样你沾得上半毫？三年了，连个鸟卵也怀不上，你是想让我家断后？我容让你三年，已容让够了。你若再不悔改，我也便再无恩义，一纸休书，逐你门。”

宁孔雀直觉得这些话，一字一字，利箭一般，尽都向自己，穿了心。她冻住了一般，分毫动弹不得，泪珠一颗连一颗大滴落。

张用坐在门槛上，摇着扇，弹着，略想了一阵。

这萝卜案藏了许多鬼，但此鬼非彼鬼，乃是有人扮鬼。他最的便是揭破这人间之鬼，因此兴致大涨，连运仪象台都暂且靠后了。

他站起，一把扯起胡小喜：“鼻泡老弟，走，去力夫店！”

胡小喜有些诧异：“都已过二更天了。”

“茶待蛰后，姜趁霜前，捉鬼正要夜半时。犄角儿，拿灯笼，咱们租驴去。”他又望向仍坐在院里垂落寞的柳七，笑着说，“杨八兄，你也一起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