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节(3/4)

众人，像是个说书人一般，从腰间那把团扇，轻摇两，这才开说：“讲这萝卜案之前，得先说一段前缘。话说三年前端午那天，天降暴雨，黄河决堤，顷刻间便淹没澶州顿丘县。数千人中，有九个人扒上一只木筏，侥幸逃生。他们分别是裱画匠麻罗、泥炉匠江四、帮厨解八八、面匠唐浪儿、箍桶匠哑、卖皂团的郑鼠儿、轿夫乌扁担、砧匠田、猫窝匠柳七……”

柳七听到自己的名字，心里一颤，顿时有些不自在。

张用却一都没瞧他，继续笑着讲：“接着，这九人又救上一人，那人是个豪弟，名叫黄三奇。这黄三奇背银两，却向那九人谎称是萝卜。又为人骄横，惹怒了那九人。那九人便合力杀了他，分了他上十锭大银，并结拜为兄弟，号称‘顿丘九虎’，一起来到京城。这便是萝卜案前因。”

“这前因你是从何得知？”程介史抑住惊讶，冷冷问。

“只是机缘巧合，无意中得知。”

“那凶手是谁？”

“鬼。”

“鬼？”

“嗯。世间万鬼，皆由心造。杀了人、劫了财，心中自然有愧，这‘愧’字便是心中之鬼。这九个人，心里各藏了一只鬼。只是，虽都名为鬼，其实面貌各不相同，有怯鬼、有怨鬼、有暴鬼、有堕鬼、有耻鬼。

“不敢直面心中之愧，不愿被它纠缠，便生避逃之心。但这鬼一旦生，便如影随形，终难逃。于是——懦者便臣服于鬼，甘被驱使，是为怯鬼；狭者，自己敌不过这愧，便转而归咎于人，由此生成怨气，或怨人、或怨世，是为怨鬼；者，被这愧激怒，化为暴之气，有善者己，无善者人，是为暴鬼；弱者，无力应付这愧，便索堕落自弃，或厌世消沉、或玩世不恭，是为堕鬼；唯有直者，能直面心中之愧，生羞耻之心，知耻而后勇，以悔过之心，行向善之举，赎已犯之罪，是为耻鬼。”

其他人听着，多少都有些茫然发怔，柳七的心却像是被重锤一锤锤中，他知自己心中那只鬼是堕鬼，让他日益厌世消沉。

程介史却有些焦躁：“我不是来听你歪扯，凶手究竟是谁？”

“呵呵，若无前因，何来后果？程介史既然心急，我便先奉上果。杀唐浪儿的，是里躺的那个解八八！”

“啊？”屋里众人全都惊呼起来，柳七更是震惊莫名。

“这解八八，他心里藏的便是只暴鬼。他生梗，不知该如何对付心中之愧，便生暴怒之。只是他天还算朴直，并没有将这暴怒发于人，转而自惩自，不停活儿，用劳累责罚自己。一张桌他几遍都不够，挑能将瓢盆碗盏全都注满，明知自己不是学厨的材料，却执意苦学，劝都劝不转。至于唐浪儿，心里藏的则是只堕鬼。他生虚浮，知自己抹不去这愧，便放任自，自甘堕落，玩骗妇人。”

程介史神略缓，但脸依然冷沉着：“解八八为何要杀唐浪儿？”

“凡事有初因，有终因。好比房倒塌，修造时若有隐患，或台基不稳、或梁不正，这是初因。一场地震，或遭受虫蛀，这便是终因。初因加上足够终因，便能让一座房倒塌。

“解八八杀唐浪儿的初因来自三年前那场合伙杀人，当时第一个动手的是麻罗，他杀了那个黄三奇后，让每个人都必须补一刀。乌扁担第二个动手，接着是田、江四。而后，乌扁担将刀给唐浪儿，唐浪儿却转而解八八手里，推着解八八先动手。解八八当时恐怕正在犹豫不定，但邪心已生，初因已在。被唐浪儿这一推，终因也至，便向黄三奇尸扎了一刀。解八八心中暴鬼正生于此，被愧疚折磨时，自然会怨责唐浪儿，这便成了他杀唐浪儿的初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