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节(3/5)

遍天龇着大板牙的人，怕是上千上万，你见一个就认爹，成个什么了？若让人知，还不被嘲死？

他垂，越发沮丧起来。等了许久，才终于排到了他。他望着那老的大板牙，甚而有些怕拒，想转走开。才一犹豫，那老抬望过来，一瞧见他的大板牙，也是微微一愣，但随即问：“磕的？”他了。老让他坐到边一只旧方凳上，凑近来瞧，那对大板牙就在他前白森森地晃。范大牙只在镜里瞧过自己的大板牙，从没这么近看过别人的，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悸，却又忍不住地想看。那老似乎觉察了，嘴用力一包，遮住了自己的大板牙，随即转过从边木箱里取一个青小瓷瓶，抖了些许灰白药粉在一个白瓷盅里，又取过桌上一只白瓷酒瓶，倾了些酒在瓷盅里，用竹签搅匀，递给范大牙：“喝了它，莫咽，在里。我再给你三天的龙骨粉，回去也用酒兑了，一刻时再吞去。总共四十文钱。”

范大牙刚喝那药，一听这耳屎般一药，竟要这些钱，险些来。但瞧着那老冷冰冰的、贪傲傲的大板牙，只能忍住火，从钱袋里数了四十文丢在桌上，又看了一老那对牙，心里越发恨大板牙了。老用草纸包了一小包那药末，只比指甲盖略大些。范大牙拿了小药包，气呼呼转离开了。好在那药在嘴里，清凉凉、麻酥酥的，牙疼果真轻了许多。

他家住在新郑门外。他娘当年被父母逐家门后，肚里怀着他，寄住在观音院里，跟里的姑学特髻。用金丝、银丝绷个小山型髻篷，再用发丝或黑尾编梳成发髻模样，上簪、饰珠翠。妇人买去在髻上，既能笼住发，又可妆成髻，因此极风行。观音院的特髻都是卖给富贵人家。他娘听说南方有一皂罗特髻，是用细篾丝绷篷，外罩的是黑丝罗，虽不及特髻，远看却也有些仿佛，而且价钱贱很多。他娘便动了些心思，裁了几尺黑丝罗，试着了几个，果然不差。

那时他娘已生了他，他又好哭，寺里要清静，不能在观音院久住。他娘便离了观音院，用攒的工钱，先在城郊村里赁住了两年，自己织造了皂罗特髻拿去街市上卖。等积蓄了些钱，便在新郑门外街边赁了一小间铺，专卖皂罗特髻。起先买的人不多，她又加力用心，尽力细，那些寻常人家的妇人渐渐都愿意来买了。辛苦了十来年，总算将那间铺，连后边一小院住房都典买了来。

范大牙到家时，天已经麻黑，铺门开着，门里亮着油灯光。娘自然是仍在灯编特髻。望着那昏弱灯影，他睛一阵发酸。娘被那个大板牙薄书生害得，独自苦挣了这么多年，这两年鬓边已经有了白发。生了个大板牙的儿，偏又没本事，至今没法让她过得清闲些。

这一伤，牙又疼了起来，他怕娘看见又要叨念担忧，便站在铺边的大柳树，等疼劲儿过去后，才走了铺。他娘并没在里。墙上、左右两排柜上都摆满了各特髻，靠里那张方桌上，那盏瓷油灯盏孤零零亮着。他有些纳闷，正要去后面，他娘却走了来。

一见到他，他娘立即声嚷：“儿啊！他来了！他回来了！”

“谁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