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节(4/5)

地上。唯一鲜明的是她上穿的紫绫袄，洪山从没见她穿过。那袄面被太光照得亮闪闪、紫幽幽，磷火一般。

洪山不由得想起上个月临行前，董氏在刘婆茶肆的里间，拉着他的手，哭着说：“你可要早些回来，帮我寻回儿，也得帮我救他！”他却什么都没答应，连都没一，转就走了。董氏追了来，又补了一句：“你欠他们父的！”

他不是不愿答应，是自恨自厌，为男儿，却毫没用，任何事都不得主、使不上力。若知那是最后一面，便是天塌了，也不该走。至少，也该好好安两句啊。

悲和悔，一起在心里石崩塌了一般，不住砸，却不能在人前。他低着，快步离开了那里。租来的那匹拴在旁边树上，也早已忘记，沿着街边，急步狂走。穿过一条街，一条街，又一条街，又一条街。走了不知有多久，一直走到城外郊野的蔡河边，全最后一丝气力都走尽后，他跪倒在河岸边青草丛里。

这时天已经昏暗，半天黑云，透一缕血一般的余辉。四周早已没了人影，整个世间似乎都已死寂。他再忍不住，一埋草丛，叫了声“十七娘”，号啕痛哭起来。

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哭过，咙早已哽涩，哭声像是砾石一般，生生挣破，和血带泪地冲了来。虽然自小便世艰难，但他从来没觉得命这么苦过。好事从来难得到他，就算到，也要七折八拐，受许多磋磨。这回好不容易抓住一好，不等你安稳，便连带全都夺走，将你打回原先那孤零零的苦竹竿儿，风一就折。

第三章 绮梦、夜探

必利决断，不失其时也。

——《武经总要》

洪山原是农家弟，家里世代为农，却没有田产，常年佃人的田，比耕还辛苦，却一辈挣不。他不愿像父祖一般苦熬，想读书改了这埋弯腰的田土命，就跟着乡里一个老书生断续学了几年，认得了上千字，那老书生却贫病而亡。他再没有力量去别求学，便跟着乡里几个青年，一起去应天府谋营生。到了才知，自己诸样技艺都不会，只能些最重的活儿，而且还得尽力去争抢。立足都难，更不必说。

在乡里，虽有上等富，也不过住得宽些，穿得好些，吃得多些，瞧着最多是馋心恨。城市中则全不一样，各富贵奢侈，想都想不到，看都看不过来，每天瞧得人心狂，没一刻安宁。

同去的那几个认得了当地泼，跟着去些不要本钱的勾当，并拽他一起去。他却自幼受父母训诫，要本分为人，不愿欺心的事。可瞧着那几个人得了钱，又换新衣裳，又去酒楼逍遥，甚而招了女玩乐。他本已心浮气躁，这时就更难把持，就跟着去了。过几回，才知尽是偷抢拐骗的勾当，分了钱，用着都难心安。那些泼却说，上了，便要走到，不许他生退心。他知那些泼手不会留，又悔又怕，夜里瞅了个空，偷偷溜走了。家没脸回，应天府又不能留，他一直听人说东京汴梁如何繁华富盛，便搭了条船，来到汴京。

到了一瞧，汴京果然远过应天府，可谋生也只有更难。他到混了一个多月，上那钱很快尽，却始终找不见一个稳靠活路。正在犯愁，却见禁军在城墙上贴招刺告示。他猛然醒悟，这不正是一条最妥当的路？如今天太平，并没有多少战事，白领着钱粮，衣不愁。在军中若能尽力向上，还能挣个军阶功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