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节(2/2)

女人就五投地了，连说：“哎哟！先生真是神仙！女儿是俺嫂嫂的，嫂嫂没了，就跟了我了。”

“是哩是哩！在武昌开丝行。”

“男为己，女是收养。”

一座寻常荒坟，突然大了，而且是在升龙崖上边——升龙崖，升龙崖啊！有什么可说的呢？肯定是地气动了，龙脉发了，真龙天要世了，南方革命党闹得天摇地动，异兆昭昭啊！难就兆应在北县么？

李端山说：“这一卦送给你的，不收钱。算一卦吧。你今儿来，是想问丈夫归期。”

女人就给他报八字。刚报了一句，李端山就止住她，说：“不用报，不用报。我给你观相吧。家有二男一女？”

女人看神仙叹气，知不妙，心里就慌了，说：“我也听说南方了。娃他爹往年都是10月底回家，可是现在都腊月半了，还不到家，也没个音信……”说着，泪就断线珠似的往掉，唏嘘之声不可抑止。

张家鹤这行是借县衙钱粮师爷的：一黑缎瓜帽壳，一挂粉蓝棉布袍，腰里勒一黑布战带，袍的右摆提上来掖在战带里；双脸直贡呢黑布棉靴，白棉布袜；黑市布，打折用白裹缠缠住；肩上搭一副四角缀有红穗的褡裢，褡裢里装着算盘和几本账簿……这行本来就是一个账房先生的，所以张知府的化妆无可挑剔。当然是不能坐轿啰，也不能骑，只能骑一粉鼻小驴，一颠一颠，颠得沟疼。

这里离怪屯还有十几里地，张家鹤决定就此打尖。他走一个梆饺店。刚坐，就隔窗看见街对面摆一个卦摊，一个袍帽猢狲脸鲶鱼胡者，靠墙坐着，后是一幅白布黑字的招，上写：活神仙李端山在此。面前的地上摊着一块黄布，黄布中间画一幅鱼，鱼两边是一副对联，云：难比诸葛，八卦不如文王；横批是：惭愧惭愧。张家鹤觉得这家伙有意思，明明是云天雾地的，却还要假惺惺地惭愧。扭得像新媳妇放一样。他一个莞尔，就注意着他。

二页）。除了望气师，帝王们还豢养了大批的堪舆师，即风先生，到全国各地去堪舆，即察看风，看有没有坟地占住了龙脉。如果占住了龙脉，他们就要生法破解。破解的方法有多。一是直接把坟墓扒开，尸骨挖，放锅中蒸煮72个时辰，叫破蒸骨，以杀龙气；二是在龙脉的龙心扎钢钉，将龙脉钉死；三是在龙脖挖一条沟，将龙斩断；四是在龙上修一座庙，将龙脉镇住……如果占住龙脉的坟地已成气候，所有方法都无济于事，那就也是一个字：杀！而且是诛灭九族，龙龙孙都杀尽，连卵都不留，看你真龙天还会来跟我争江山么？

女人：“嗯。”

李端山捻一鲶鱼胡，叹了一气：“千年一劫，天倾东南啊！”

第二天，张家鹤化装成一个年底讨账的先生，来到怪屯私访。这样的事，不确实，是不敢上报朝廷的。

虽是街的对过，但也就七尺街面，一言一行都很真切的。正是腊月天气，北风凛然，行人匆匆，卦摊无人光顾。这神仙双手抱着膀，冻得索索发抖，清鼻涕直往面前的八卦图上滴。张家鹤正可怜他，却见一个中年女人站在卦摊不远，望着卦摊犹豫。李端山望着女人招招手，说：“夫人想算卦吧？”那女人笑一笑说：“想算卦，可是没钱。”李端山说：“算吧，算了就有钱了。”女人就走了过来，蹲到卦摊前，笑不唧唧地说：“真的呀？那要没钱呢？”李端山说：“没钱就是我卦不灵了，你走人，我收摊儿。”

李端山劝：“夫人，别哭了！你看，夫君不是回来了么？”

当然，华夏舆图广大，星象师和堪舆师再多，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。所以，各的地方官员，暗地里也承担了这方面的责任，而且是一旦失察，就要掉脑袋的非常重大的责任。

“夫君是在东南方向生意。”

那男人就“刷”地转过，一看是自己女人在满脸泪地算卦呢，知是牵挂自己，在求问归期，竟不顾古镇羞臊，跑过来一抱住了女人。女人又哭又打的，不知是恨他还是亲他。

中午的时候，才颠到安铺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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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：“是哩是哩！”

那时的安铺镇，虽然不大，但却相当繁华，北山的木柴，黑炭，，药材，都在这里集散，走汉，南湖广。因此，大都市盛行的茶肆青楼，也有几家。尤其是唱君戏（大调曲）的特别多，徐行百步，必有叮碂的筝声和优雅的歌唱，把安铺镇唱得古韵悠。

女人抬起泪四观看，只见一个着衫、礼帽、手提箱的人正匆匆由她边走过。李端山大声叫：“那位发了财的先生！夫人在此泪洒相思，缘何作陌路而去？莫非学陈世富贵忘妻不成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