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节(5/5)

时虽然是旧社会，但这号事旧社会和新社会有什么区别？只不过他那时可不敢和叶她妈大白天坐在河滩里罢了。

使他大吃一惊的是，他的叶怎能看上了孙少安？

啊呀，这是他梦也想不到的！虽说两个娃娃小时候一块耍大，但以后一个在农村受了苦，一个到城里上学，又参加了工作，现在等于说天上地一般，两个人怎么能往这件事上想呢？再说，撇过孙少安不论，他们那家又是个什么样的烂滩场！他有文化有工作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他们呢？这不是全中国的一件怪事吗？

田福堂都由不得失笑了。

但是一认真想这事，他便到又震惊又慌。哈呀，他没想到他女儿看起来腼腼腆腆，心胆倒大！哼，她凭什么能看上个孙少安？而且还敢在光天化日坐在村外面谈恋哩！

他现在才知，叶这几次回家来，慌慌，心神不定，动不动就跑去了——原来她这都是为了孙玉厚那个大小啊！

不行！他就是寻死上吊，也不会同意让他的女儿了孙玉厚的家门！虽说现在兴男女婚姻自由，但不能自由得没框没架，没棱没沿嘛！别说是真的了孙家的门，就是他的工作女儿和一个泥把谈恋这件事，若是让村邻乡舍都知，他田福堂的脸都没搁。

他要很快制止这件丑事继续发展。当然，他是个明人，也不愿伤自己娃娃的脸。因此自发生这件事后，一直装得和不知一样……女儿回县城已经三天了，现在田福堂的心还平静不来。这几天他已经没心思村里的工作，日夜盘算叶和少安的事。

他有时也豁达地想，如果少安当年不要回来劳动，和叶一块去上学，再寻个工作，那这娃娃他的女婿说不定还可以。少安本人他看上哩！要是文化再一，又有工作，说不定将来还能熬个大官……反过来再说，要是他女儿没文化没工作，也在双村劳动，农民对农民，那不要他孙少安，他田福堂会直接找媒人把叶许给他的。当然，如果是这样，他也就不会嫌孙玉厚家穷了，到时候他会把少安的光景扶起来的：没地方住吗？他给箍两孔新窑！没吃的吗？到他家里来吃！

可是，现在明摆着，两个人的条件差得太远嘛！

他想，孙少安这小也不知个天地厚！你不在东拉河里照照你的影，看能不能上我叶？你胡我女儿，最后就是落了空，你除损失不了什么，还能抬你的价哩！

可你等于给我田福堂祖坟供桌上撒了一泡！活活地往死欺负人哩！哼！你小甭能！我田福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盏！

田福堂跹蹴在自家的炕上，一边想，一边气得鼻里着气。他老婆以为他病了，给他拌了一碗糊汤端在面前，他一也不吃，也不给他老婆说他究竟怎么了，只是手里拿一纸烟，不断凑到鼻上闻。

他突然想到，他应该去一趟城里！他要找福军和云，让他两个赶快给叶在城里瞅个人家。他以前只是一般地给他两个安咐了这件事，这次他要把这当个事好好给福军和云说一说。

想到这里，他急地立了炕，准备先去找一孙玉亭，让他这几天替他照看一队里的工作。本来也应该去给副书记金俊山打个招呼，但他不愿跑到金家湾那面去——让玉亭给俊山说一声就行了。要是他不在村里，通常都把工作主要委托给孙玉亭来。玉亭对他忠实可靠，什么事又认真，他放心。再说，金家湾那面有个什么“响动”，玉亭的耳朵都能逮得住，回来上就给他汇报了。

他也没给老婆招呼一声，就匆忙地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