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节(5/10)

筷、吃馒论扁担，这话怎么讲呢？咱们说这顿饭吃烙饼，墩可不论张吃，更不论角吃，桌上立一筷，用大饼往上串，一张接一张，什么时候串到饼和筷一边齐，看不见筷了，这才来往嘴里掖，什么菜也不用就，大饼跟倒土箱里似的，眨之间就没了，吃上这么十几二十筷当玩儿；吃馒的时候，桌上先摆一条扁担，由打扁担这往另一码馒，一个挨一个到，摆这么十几二十扁担馒，刚够他吃个半饱，真让他甩开腮帮敞开了吃，有多少也不够填的。

墩这么大没吃过好的，凭着馒大饼、面窝儿吃了一的大，这就够受的了，他一顿饭能吃去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粮，谁养得起他？上河帮掌运河上的粮船，可也不是粮多到没地方扔。墩这个特大号的酒饭袋，搁在别一儿用没有，对跑船的来说用可大，平时当成压舱的，遇上风浪扳不过舵来的时候，船想往哪边走让他往哪边一站，船立儿就偏过去了。

上河帮的墩两条也，跟俩树墩似的，迈不开步，只能一一往前挪，半天才走到台中间，站在原地了一会儿，从兜里掏一块画石猴，又费了大的劲，围着自己在地上画一个圆圈。河帮的人不知墩想什么，嘴里可不能饶人，有人喊：“胖，画错了吧？你这圆圈儿怎么没留儿呢？”这就叫骂人不带脏字儿，以往给死人烧纸之时，画在地上的圆圈西南角会留一个，可以让魂来收钱。墩不是听不来，听见了也当没听见，低画好了圆圈，又了几大气，把手中的画石猴一扔，瓮声瓮气地说：“甭嘴上讨便宜，我他妈就站这圈儿里，看你们哪个能把我去！”

众人听罢接耳、议论纷纷，前这家伙哪有个人样儿？来大象也没他沉，谁有这么大的劲儿把他圈去？河帮的帮众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谁也不肯上前。窝脖儿的直力气大，怕也推不动这个墩，除非火神庙警察所的杜大彪上来，可是官厅的人不准参与斗铜船，九河梢哪还有神力之人可以对付墩？

墩等了半天，见河帮没人上前，咧开嘴哈哈大笑，此人嘴大、脖，嗓儿跟似的，说话来都“嗡嗡”作响，哈哈一笑更是声如洪钟，震得人耳朵发麻。原以为上河帮这一阵不战而胜了，但听得河帮中有人说了一声“我来”！众人闪开一条，从后边来一个乡老农，穿布褂，一张脸黑中透紫，看得常年农活儿，两只手上糙厚净是老茧。

书中代言，此人家住城郊庄，排行老四，一向认死理儿，或说为人愚钝，让他认准的事，天打雷劈也动摇不了，因此都叫他四傻，上了岁数闯名号之后，天津卫人称“神傻爷”，住在城郊菜为生，从小愿意练把式。有一次从外地来了个名的拳师，在庄收了十来个徒弟，在场院中传授翻拳，傻爷也去跟着练，可因愚钝笨，本记不住拳招。拳师见他呆愣脑，这样的人怎么学武呢？就传了他一招野鸟拧枝的踢，让他自己去踹村一棵大树，过后就把这个徒弟忘了。怎知傻爷有个轴劲儿，从此之后不分三九三伏，起五更爬半夜去村踹大树，三十年如一日，一天也没歇过，村周围的树全让他踹断了。咱在前说了，傻爷一儿，家门没树可踢了，心里没着没落，以后踢什么呢？后来在别人的撺掇，傻爷了天津城，庙门踢过石狮，豆腐坊里踢过磨盘，要不是当差的拦着，傻爷就把鼓楼踢塌了，从此闯一个“神傻爷”的名号。这一次让人找来给河帮助阵，见对方来一个墩，站在圈儿里叫阵，河帮中无人敢应。傻爷心说这家伙横不能比石狮还结实？于是喊了一声“我来”，迈步来至墩近前。台底的老百姓知有闹可瞧了，墩脑满，又笨又蠢，傻爷看着也木讷，可是墩天赋异禀，往那儿一站，城墙相仿，傻爷三十年练成的神，也不是好惹的，这才叫棋逢对手、将遇良才，他们俩谁胜谁败可不好说。

墩不认得傻爷，见来者是个乡老农，以为胜券在握了，就一个劲儿地傻笑。傻爷看墩呵呵傻笑，心说这别再是个傻吧？也忍不住笑了声，两个人谁也没动地方，嘿嘿哈哈笑个没完，惹得台的百姓都跟着笑。台上的二位舵主可笑不来，看铜船就要来了，再争不个低，大铜船从哪边走啊？各自促己方之人，尽快开始比斗。墩不用准备，不动膀不摇往当场一站，如同一座山，全凭分量取胜。傻爷也不会摆架势，嘴里说了一句：“胖，我可踢了！”墩没当回事，瓮声瓮气应了一声。再看傻爷一转这叫野鸟拧枝，这条右可就抡起来了，谁也没看清楚怎么踢的，为什么呢？太快了！“呼”的一招呼过去，正踹在墩的大肚上，只听墩闷哼了一声，“噔噔噔”一连往后倒退了十几步，“扑通”一声掉了台，仰面朝天摔在地上，一鲜血了来死于非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