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节(4/5)

他心里猛一撞，顿时停住了脚，浑发颤，惊怔在那里。半晌，他才留意到，蔡柳儿形僵木，神痴怔，丝毫没有了当年灵秀神采。他不敢过去，便向旁边酒肆店主打问，那店主叹气说，蔡柳儿丈夫先被烧死，儿又被压死，好好一个妇人如今成了死人一般。

庞七先一阵伤，随即却暗暗涌起一阵欣喜。他忙离开那里，一路急急打问，寻见了个媒婆，让她替自己去蔡家提亲。

那媒婆极纳闷，说提亲又不是买米锅，哪里有这么火急火燎的？他却一刻不愿等，忙将上带的几百文钱、一条银丝镶边腰带、一银耳挖全都给了那媒婆，又许了她三贯钱。那媒婆才骑了驴赶往蔡家。庞七焦了近一个时辰，那媒婆总算回来，在驴上嚷：“成了！”

这些年庞七只挣钱，难得有开销，已经积蓄了近八十贯钱。有钱诸事便宜，蔡家那边也望省事，才二十来天，他便已赁好房舍，将蔡柳儿娶了过来。

旁人都笑庞七娶了个失了心魂的痴妇人，庞七心里却正要这样，蔡柳儿痴了才不会嫌弃他，他也才能尽心尽力疼她惜她，照料她的饮起居，让她一天天好起来。

过去几年，他一直住在中后厨一间窄宿房里，一旦闲来便不知该如何是好。如今，每天忙忙应完中厨役，他便急急赶回家中。虽然蔡柳儿痴痴怔怔，连正都不瞧他，他却满心足，细心替她煮饭烹菜、烧洗脚，给她添买各衣裙珠翠，忙完，便静静坐在她旁边，悄悄瞧着她的秀脸。

这么过了一年多，蔡柳儿的脸渐渐有了血，目光也回了，也愿意看他，跟他说些话，两个人渐渐像一对夫妻了。庞七暗暗觉得，老天原来是将他的福分全都攒到了一，这时才一齐赐给了他。

正当他心里圆满无比，再无一丝他求时，他被差往艮岳宿院。去了那里，便不能和蔡柳儿天天见面。他哪里割舍得？他正在烦忧，蔡柳儿却说愿跟他一起去。他听了欣喜无比，去求那殿官，竟也被应允，于是他们两儿一起去了艮岳宿院。

谁知到了那里，蔡柳儿竟大变，有事无事总去寻那几个营造匠师和门值，不是说笑逗趣，便是眉传，继而你掐我，诸般不堪。

庞七起先只能忍着，丝毫不敢劝阻。过了几天，见蔡柳儿越来越无顾忌，才小心说了两句。蔡柳儿听了，竟冷冷说“你莫我”，随即了两盏茶，端着又去黄岐那个院里了。

庞七再不敢多言，心里怒火却越燃越烈。蔡柳儿则视如不见，浑似没有这个丈夫一般。最后这两天，她甚而夜里都要去寻那些人。嬉笑声、低语声，锉刀铁锯一般，无休无止割向心，让庞七日夜受尽熬煎苦楚。

昨晚，蔡柳儿又跑去寻那些人，四鼓天了，都仍不见回来。庞七气恨死，几乎撞墙。但随即，他恨恨想：我为何要死？该死的是那些人！

第九章 疯癫

不必取悦当时之人，垂名于后世，要于自适而已。

——欧修

张用又钻自家工坊，开始制模、熔铜、铸造。

他买了几十斤黄蜡、油搬回家中，放到大锅中烧拌匀。等凝冻后，照着画好的图样尺寸，用这蜡油一件件细细雕制模。他先雕的是仪象台层钟鼓时辰楼各个构件，枢、钟鼓、初正、司辰、金钲、轴、辐条……模都雕好后，他一一复尺寸，钟鼓和司辰差了两厘，便又重新各雕制了一个。最后又复一，确定无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