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节(3/5)

房，丈夫仍在睡，满屋酒臭气仍没散尽。她也懒得去理这些，对着镜拢了拢发髻。看着自己那张脸，暗黄焦枯，竟像是撂在柴房里的旧袋一般，一对睛也只勉有些暗光。她忙扣镜，心里悲念：赞儿啊，你若再不回来，娘只有随你去了。

她转到墙角，打开柜最底层一隔，从一堆衣服面取个小布包，里面裹着一锭五十两的银铤。上一回小聚，云夫人说大家一起凑钱，钱数不限多少，只凭各家财力，集成“救儿钱”。请术士法降、雇人夫去四寻找儿。丁豆娘成亲这几年，一共攒了一百二十多贯钱，一百贯她换成了这锭整银。她把小布包揣腰袋，扎在腰上。回又望了一床上，丈夫仍没醒。丈夫在钱财上一直有些悭吝，几文钱买个饼都要数两遍。他若知了，恐怕又要吼一场。吼就吼吧，这时也顾不上这些了。她便轻步门，城赶往云夫人家。

云夫人家大门敞开着，只有一个男仆候在门边。院里竟站满了人，全都是妇人。丁豆娘朝那男仆了，走去一看，越发吃惊，连两旁的廊檐都挤满了妇人，恐怕有上百。各个都面容焦枯、神悲愁，看来云夫人又召集了不少新近失了儿女的妇人。

那个在相国寺后门开茶肆的杜氏站在院门边，见到丁豆娘，迎了过来，低声问候了句，接着说：“丁嫂带钱来了吗？大家放到里桌上。”

丁豆娘从腰袋里取那锭银铤，挤过人群，见云夫人和庄夫人站在堂屋廊檐，台阶前摆着张梨木的桌，桌上堆了许多银铤、碎银。桌前地上摊着张蓝布，布上堆了一大堆成陌、成贯的铜钱，小山一般。丁豆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过，心里不由得叹：这都是娘的心和血啊。

她走过去，将那锭银铤放到了桌上，而后站到了一边。云夫人朝丁豆娘了，她今天没珠冠，只了几支银簪珠钗，穿了件芙蓉纹样的对襟白锦袄，依旧淡施了些脂粉，双眉仍描画得极细。而站在她边的庄夫人，则仍穿着那件紫绫袄，连前襟都有几片油污了。发髻倒是略梳拢了些，脸却几乎是暗青了。

院里众妇人都静静站着，只有几个在低声私语，还有几个在抹泪叹气。丁豆娘环视着院，心里一阵阵悲涌，若是能用命换回自己儿女，这满院的妇人恐怕都会一齐自尽。

等了半晌，又来了十几个妇人，都各自带了些银钱，放到堂前那钱堆里。一天聚会时，第一个答话的那个董嫂一直站在云夫人边，仍穿着那件半旧的浅青绸袄，她伸手指，踮着脚，数了一圈人数，低声跟云夫人说了一声，云夫人了。

董嫂对着众人声：“大伙儿静静！听云夫人说话！”

云夫人神有些发，吁了两气，才开：“多谢大家能来，院太小，让妹们站着，实在抱歉。最要谢的是，大伙儿不但力，又纷纷拿来这么多钱——”

“云夫人不必什么谢，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。”庄夫人在一旁忽然打断，“大家都是娘的，为了自家孩儿，莫说钱，便是拿命，我看也没哪个娘的敢皱眉犹豫。”

“嗯，是！”院里的妇人纷纷。

云夫人满激，微了，郑重言：“这些钱是救儿钱，每一文恐怕都牵着咱们孩儿的一丝命。我们已经在京城外寻访求拜了几十位法师、，他们都说，那儿妖法太，必得建天罡法坛，五雷法事，请来九天神佛、菩萨金刚，才能降伏那怪。这些钱，一半用来请法师法，一半雇人去寻孩们的落。这账目请庄夫人来，丁嫂、董嫂还有这边这几位妹都是买卖生意的，请你们几位一起清一这些钱。”

丁豆娘忙走过去，和三个妇人一起蹲在地上，数那些铜钱，董嫂则和另几个一起称量那些银。使女拿来了纸笔，搬了张椅来，庄夫人坐来记账。近半个时辰，才算全都数完。

庄夫人记完后，细算了一遍，抬声念：“银一共六百七十两六钱，铜钱一共一千八百贯七百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