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节(3/4)

一个本省的大专志愿，还是装修设计专业的，也能用到画画才能。

凡依旧在雨绵绵飘满榕树须的青苔校园里。他常给同学们画像，运气好的话能赚些零用钱。暑期，他会独自去省的旅游景，看到有人支着画架给游客画像，大多数拙劣到不堪人目，但依旧有傻瓜愿意掏腰包。

毕业后，他没找过工作，而是拿起画笔，在街给人画画挣钱。他先去武夷山，画了两个月，赚的钱，除了填饱肚，还不够买颜料的。等到赚够了火车票的钱，他终于冲福建省去了三清山，然后是庐山、衡山、黄山、莫山……

广东汕海边的旷野中，他画过堆积如山的电垃圾，如同凡·旋转的麦田和橄榄树。他有时住在桥底，民工就成了模特儿，不仅收不到一分钱，还被人骂有病。他被煤矿的保安打过，打到胃穿孔躺在医院里，兜里没钱被扫地门。数九寒天的时候，他想要上华山“论剑”，半几乎被冻死，跟几十个浪汉挤在一块，靠烧垃圾取才活来。

凡的父母嘛，只知儿去了北京，在装修公司设计师，每月收八千元，但要付掉五千元的房租。

今年节，凡决定到这个国家最繁华的城市来试试运气。

他用了两个星期，走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，也去过外滩之类的旅游景画像，每次都被人赶走，直到来到寿公园——在路门的拐角，有个捧着吉他的浪歌于，唱beyond的《光辉岁月》，然后是《喜你》，直到《海阔天空》。他站在歌手对面，白痴般地看了一午。夜幕降临，歌手背着吉他包退场，广场舞的大妈上台，在钢琴键盘泉平台俯冲轰炸《最炫民族风》。有人支起简易卡拉ok，五首歌收费十块钱，附近的保安、民工、大妈、闲得疼或喝醉了的白领，都趋之若鹜地排队唱歌，从走调天王到房歌神，整条路都在开演唱会。

在寿公园的一个角落，凡在纸上涂抹颜，有对面的两栋楼，有傍晚时分的树影，有奇形怪状的雕塑，还有慢慢爬上天空的新月。

他找了附近的群租房，有个六平方米的小格间，是卫生间改造来的，有个狭窄的气窗，只能打开三分之一，可以瞥见楼寿公园的一角。

每天午后，他都会搬两个小板凳，坐在公园的雕塑前面，立块“素描人像，每幅一百元”的牌。第一天没有任何人来；第二天他了第一笔生意，画了个中年大妈；第三天是周末，连续画了五个：两个月没开单的房产中介小伙、对面“外婆家”午休的厨师、被爷爷带来的小朋友，还有一对早恋的初中生。

凡慢慢认识了几个朋友，同样在寿公园讨生活：卖育彩票的、地摊卖黄碟的、摊大饼的、收破烂的……要是他一天赚到了几百块钱，就会留二十块钱请大伙儿吃烤串。

三个月前，还是寿公园的午后，凡默默在画架上涂抹颜料，有只涂着粉指甲的手指，伸到了他的前。顺着纤细的手指，骨节微微突的手腕，光白皙的胳膊，接着是一双乌黑的睛。风席卷北方的沙尘霾而来，扬起乌鸦翅膀似的发，而她一红裙宛如突发的火灾。

卡门。

就算分尸剁碎了，烧成灰冲桶，再分解成各基本元素，凡还是能一认她来。

“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！”卡门说，“多年不见，别来无恙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