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节(5/10)

英雄好汉！当时就把厅给气乐了，拿过多少凶顽的罪人，可真没见过这么不知死的，这可倒好，一不用打二不用审，直接就承认了，拦路袭击军官夺取枪支，又持枪抢劫粮店，还顽抗拒捕，如今擒获了此案的首恶元凶，官厅可记大功一件，升官发财指日可待。于是告诉傻少爷，好汉事好汉当，二十年后名扬，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，你可得到底，否则不是好汉。经过三审六问，判了傻少爷一个枪决。傻少爷满不在乎，当堂大叫：“害怕我就不抢了，为了桃把命丢，死后鬼也风，枪毙也好砍也好，你给傻爷我来个快当的！”

3

牢大狱是什么地方，好人能上那里边去吗？说是虎狼窝也不为过。牢狱霸跟活阎王似的，来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先是一顿好打，打完了锁在桶边上，什么时候认伺候人了，什么时候再把你放开。傻少爷不懂这一，被押死牢等待决，却依旧恶吃恶打，谁他都不服，挨完揍该怎么横还怎么横。其他犯人也看来了，这是一个二百五，反正活不了几天了，也别打他了，告诉他耍横别在里边耍，那不叫本事不是好汉，真想脸的话，枪毙那天游街示众，路上全是看闹的老百姓，那才是你逞英雄充豪杰的机会。一众警察为了邀功，也都来告诉傻少爷，枪毙游街的时候可不能认，如何如何才是英雄好汉，到时候全看你的了。傻少爷信以为真，一门心思逞英雄，铆足了劲儿只等枪毙的这一天。

到了正日，狱卒看守以及别的犯人都来喜，摆一碗酒一块，给傻少爷送行。军警将一众死刑犯提大牢，上招押赴法场。“招”就是死刑犯上法场时，脖后的牌，上面写有该犯的姓名罪状，拿朱笔圈上画个十叉。游街的队伍浩浩，一百多巡警手持警在前开，兵步兵护卫两侧，待决的犯人走在当中，行刑队跟随在后。打西路来，绕城一圈，最后回到西路，再西门上法场，这一路都是闹。

门看红差的老百姓人山人海，密密匝匝挤在路两旁，一个个抻脖瞪，踮着脚尖往里瞅。一左一右两名军警押解傻少爷，蹚着镣稀里哗啦走到北路上。他倒没忘了今天是脸的机会，这可不能错过，别人教给他的，一边走一边冲路两旁看闹的人群抱拳拱手，嘴里不住叨叨。但他傻了吧唧前言不搭后语，说的东一榔西一，人们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。傻少爷心里奇怪，怎么没人鼓掌叫好呢？看来光说话不行，还得来别的，这时候就听看红差的人群中有人喊：“唱一个吧！”傻少爷一听，对啊，我怎么没想到呢？这个他行啊，“哇呀呀”一声叫，这就开嗓儿了，唱了一“朱买臣前泼，崔家女难续前缘”。您别说唱得还真是那个意思，围观看红差的无不鼓掌叫好。一同押赴法场的犯人到了这会儿，一个个斜腰拉，有人吓得连儿都走不了了，一边一个军警架着胳膊拖死狗一样往前走，连屎带顺着往。傻少爷唱完了戏文，听着围观之人喝彩声如雷，心中十分得意，这算是风了。抬一看路旁有一个买卖家，门前挂的牌匾上写有“福聚来”三个字，傻少爷一个大字不识，这块招牌他却认得，知这是个酱店，店中的烧羊得最好，用的羊一儿是外的阉羊，味鲜、而不腻。傻少爷以前经常上这儿解馋来，寻思一会儿可就挨枪儿了，吃什么也不香了，怎么着我得再来上一顿烧羊。

想到此，傻少爷往福聚来门一坐就不走了，跟押解的军警说：“福聚来的烧羊我得尝尝！”自古以来，官面儿上对待上法场的人犯都有个担待，只要提的要求不过分，能满足的尽量满足，人都要死了，何必再难为他？福聚来掌柜的正倚在门框看闹，闻听这位大爷名要吃他家的烧羊，那可不敢怠慢，忙让柜上伙计切了一大盘。以前的买卖家都迷信，上法场的死囚吃你的东西，那可是功一件。因此大买卖家赶上红差的日，必定在门摆一张桌案，备好了酒，待决的死囚打你门前路过想吃就吃，不想吃看上一也好，这都是积德行善。如若吃上几你准备的饭菜或者喝上一碗酒，那就等于积了德。阎王爷有知，到时候全给你记来。此时已经了民国，买卖人却仍信这。